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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3:30:54 作者: 竹宴小生
「沒有這個證據很多人能逃脫制裁。」
顧雲風壓低聲音說:「可把晶片取出來做物證……這怎麼可能?」
他重複地強調一遍:「這根本不可能。」
應西子詫異地看著他,雙唇微張:「你想……讓這件事不了了之?」
顧雲風下意識地看了眼病房的門,目光仿佛穿透木色的門到達門外。他臉色難堪地點了下頭,握緊的拳漸漸鬆開。
這一切好像和他的初衷背道而行,親手把想伸張的正義壓到腳底,埋進土壤,沉入水裡。最後分解為無人知曉的塵埃。
然後他推開病房門,坐在長椅上打著遊戲的許乘月抬起頭,嘴角向上望著他的眼眸似乎有光。
——自己這樣做一定是值得的
他輕輕跺了下腳,陰暗的走廊亮起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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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廊長椅上坐著的時候,許乘月一直在打一個遊戲。這個遊戲模擬了人的一生,從出生到死亡,每個關卡面臨至少四五個不同的選擇,一旦抉擇錯誤,要麼一事無成,要麼家破人亡,最慘的,就是提前gameover。
很多人打低分留言,說遊戲的設置有問題。無論怎麼選擇,最終還是會game\'over,好點的結局死亡時子孫繞膝,一般的結局也就是個晚年淒涼,有點錢敬老院度過。他們嚷嚷著加一個長生不老的結局,永無止境的生命,永不停歇的故事。人人都是過客,事事都能洞悉,這才是終極贏家,絕對勝者。
許乘月對這些倒是不強求,他會來來回回的提前結束遊戲,就為了確定選項選一個最符合心意的結局。其實放在之前,他能很快就破解遊戲的一切設定,所有主線支線,每個選項指向的結果。
但現在懶於這麼做了,如果事事洞悉,遊戲的樂趣還在哪呢?普普通通打一場遊戲就好,該死死,該活活,上學就是上學,工作就工作,生病了去醫院,忘記做飯就去餐廳。
他選擇了一個小男孩的角色,幼年時就被認定是一個資質普通的孩子,但幸運的是家庭和睦父母恩愛。一路的生活也基本上順風順水沒什麼大的波折。
照理說這種無聊的生活應該很乏味才是,但他莫名覺得很有趣,不厭其煩地試著不同選擇,高考選什麼專業,畢業找什麼工作,結婚的時候又選擇誰做伴侶。
無論怎麼選擇,都是普通的,風平浪靜的,溫暖又無趣。
就在他樂此不疲地嘗試時,手機屏幕插進一串號碼,遊戲畫面被切出。
陸永久違地打來一個電話。這個曾經他無比熟悉但最近卻令人膽怯又畏懼的聲音,溫和儒雅地對他說:「乘月,聽說你準備離開刑偵隊了?」
他已經很久沒去過實驗室了。回學校一般也就是上課教書,文章一篇沒寫,欠了一大堆東西要交。他都懷疑自己後續的職稱能不能保得住,還是有人虎視眈眈盯著在。
保不住也無所謂,他是真不在意這些,沒有所謂的事業心,也沒成家立業的煩惱。
對,他是真沒這種煩惱。沒有父母的念叨,也沒經濟上的壓力。聽學校的老師說,養小孩很花錢,可他不用養小孩,畢竟他和顧隊之間也不會有孩子……
假如顧雲風想要個小孩呢?那不如去領養一個。他仔細地回憶了遊戲裡面生養小孩的部分,覺得也挺有趣,值得嘗試。
但是……萬一他想要自己生一個怎麼辦?萬一他父親不能接受他和自己在一起怎麼辦?
許乘月一臉黑線地走在校園裡,踩著一地的紅色楓葉,輕輕撥下落在頭髮上的一片,覺得自己簡直有病。
而且病得不輕。
實驗室的機房晝夜不停,設備有點老,但數量眾多還是夠用的。他推開門,陸永坐在一台電腦前,手撐額頭打著瞌睡。他的頭髮又白了好多根,髮際線還好,沒禿得太厲害。穿著一件學校的文化衫,外面套著個風衣外套。他聽到推門的聲響嚇了一跳,趕緊清醒過來,看見是許乘月才鬆了口氣。
「什麼時候離開的?」
「前幾天提的申請,隊裡還沒批下來。」他把自己常用的位置收拾了一下,上面沾了一層很厚的灰,紙巾擦了兩三遍都還是黑的。抽屜里的書被他翻出來,整齊地擺在書架上,他不怎麼看,基本就是做個擺設。
「你怎麼沒提前跟我說……」
「前幾天經歷了我承受不了的現場。」他隨便編了個故事說:「我的領導受傷差點死掉了,從那天起我的心靈受到了創傷,無法擔此重任。」
「所以申請都沒批下來你就不去了?」
他點點頭:「突然見不得屍體,血,還有骨頭。一個人在我眼前被□□轟開了頭蓋骨,他死不瞑目的雙眼到現在還會每晚出現在我的想像中。」
他看著弓著腰坐在那的陸永,覺得陸教授好像變得蒼老了許多。
他們認識多久了?從十年前到現在,整整十年。那時候陸永還是個三十多歲的年輕講師,教他們的專業課,上課的時候喜歡放各種名人傳記,有一次放了圖靈的電影,搞得他尷尬了好久。
但在一年前,他卻能站在這棟樓的樓頂,將自己的學生硬生生推下。
然後剝奪他的生命,操縱他的記憶,還企圖控制他的靈魂。
假如沒和林想容達成約定,他是真的不想再見到陸永,能躲就躲,沒有必要絕對不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