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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3:30:09 作者: 雲上君子
祁樂意樂得肩膀直抖,「還行,勉勉強強給你個五星好評吧。」
一個星期後,祁樂意的好日子到頭了——包徹底消了。
沒拍完的戲得接著拍,沒推好的人得接著推……
歷史總是高度地相似,祁樂意、農新榮和幾個男配,連帶著徐英卓,又吃了一下午的NG。
後遺症最嚴重的不是祁樂意,而是農新榮。上回是運氣好,他生怕真把祁樂意撞出個什麼毛病,把他賣了都賠不起。
而且,那位秦老闆的氣場真的太嚇人。今天他都不坐休息區了,直接杵尚雲身後,眼睛卻不看監視器,而是直挺挺地盯著場上。一個尚雲,一個秦燊,瞅得農新榮心裡直打鼓,畏手畏腳,渾身不得勁。
「Cut。」農新榮剛把祁樂意推出門,徐英卓大步上前,還沒接著祁樂意,尚雲就面無表情地又一次喊道。
所有人停下動作,等著被尚雲噴。
尚雲從椅子裡嚯地起身,「今天不拍了。」
所有人愣住,離常規收工時間至少還有兩個多小時,就……不拍了?
尚雲第一次這樣撂性子。之前再怎麼NG,尚雲都會惜時如金地把他們折騰到最後一秒,還從未出現過這種一言不合就罷工的場景。
大家都感覺到,尚雲可能真的怒了。
進組一個多月,演員們漸漸發現了,尚雲是那種喜怒不形於色的導演。不噴髒話,不開咆哮體,不吹鬍子瞪眼,也從來不進行人身攻擊——話都懶得跟你多一句,而他獨有的冷冷淡淡、莫得感情的複讀機模式也很瘮人,一天聽上千八百遍「不行」、「不對」、「再來」,擱誰都要得PTSD。
「收工。」尚雲言簡意賅地砸下兩個字,眼神朝場上一瞟,農新榮條件反射地抖了抖,都準備出去英勇就義了,尚雲卻道:「祁樂意,跟我來。」
祁樂意傻傻道:「啊……?」
胡樂樂小跑過去,給祁樂意遞上外套,祁樂意一邊套衣服一邊大步跟上轉身就走的尚雲。秦燊非常自覺地也邁起長腿。
尚雲停步,回頭,「我要跟祁樂意單獨談。」
秦燊:「……」
真不把他這金主爸爸當回事了是吧?
秦燊黑著臉回到休息區一屁股坐下,一時間方圓十米之內人畜無蹤。
回到導演辦公室,尚雲沒有直接開噴,而是讓祁樂意坐下,和他一起看回放。
不僅是今天的回放,從開拍第一天到現在所有的戲份,竟都已經粗剪出了樣片,當中有些片段是重複的,同一個場景尚雲保留了兩三個有細微差別的版本,兩人這一看就看了近兩個小時。
看完,尚雲問:「你感覺怎麼樣?」
祁樂意喉結一滾,無聲一咽,思來想去,不知道怎麼回答尚雲的問題。
到今天為止,高中階段的故事算是發展完前半段了,夏望和許池的心態都經歷了明顯的變化。可祁樂意看著鏡頭裡的自己,那個「夏望」,從最初小心謹慎地來到一個新的班級、和許池交上朋友,到對許池不知不覺地心生情愫,到感受到許池的質疑和抗拒,再到被許池當面撕破臉皮,這過程中的每一個節點,夏望的情緒變化都停留在表面上。
屏幕里的那個「夏望」,眼睛裡始終含著笑意。
「不要以為觀眾看不出來。」尚雲說,「你騙不了自己,也騙不了別人。」
尚雲沒給他講太多。「情緒不對」是件很抽象的事,他再怎麼剖析,祁樂意也未必聽得懂。
所以讓他自己看。
自己最看得懂自己,什麼時候的情緒是真的,什麼時候的情緒是假的,自己一眼就能看出來。
剛開始的那個夏望渾然天成,後面的那個夏望惺惺作態。
祁樂意知道為什麼。
每一場戲,每一天,秦燊都候在一邊,他再受凍,拍戲再累,被尚雲折騰得再生無可戀,從鏡頭前退下來,一和秦燊互懟上兩句,他就樂得什麼都忘了。這種情緒才是根嵌在骨子裡的,「祁樂意」蓋過了「夏望」,「祁樂意」的快樂擠壓了「夏望」的痛苦。
他的演技還不到爐火純青的地步,遠不夠完美地欺騙觀眾,同時也沒能讓夏望真正進入自己心裡,只是把他遠遠關在門後,自己則頂著他的名號得過且過地招搖撞騙。
這麼演,必定演崩。
「尚導,我明白你意思了。」祁樂意說。
尚雲搖頭,「你不明白。」
祁樂意看著尚雲。
尚雲也看向祁樂意。
「……」祁樂意點頭,「行。」
這回他真的明白了。
從導演辦公室出來,片場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秦燊和胡樂樂還等在那。祁樂意遠遠就看到秦燊的背影,正不知和誰打電話,一襲淺灰色長風衣襯得他如松枝拔節,身姿筆挺。
秦燊一邊說著話,一邊稍稍轉了轉身,側過臉來,眉頭微蹙。秦燊人高大,長得也凶,高中那會兒就能嚇哭小孩。現在更成熟了些,土匪氣質仍一脈相承。
電話的最後,他往那邊吩咐了一句什麼,當機立斷中透著點不耐煩。手機往兜里一揣,轉過目光,看到祁樂意,眼神立刻柔和下來。
那種自然而然的變化,可能連他自己也不曾察覺到。
祁樂意今天有心去看,看得清清楚楚。
心頭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