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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3:26:09 作者: 提裙
終於陪著小千祭拜完了仇珩,凌玄從陵園離開便直接回家去找良昭。除了那個人的親口解釋,大概再沒有別的什麼東西能讓他更加明晰了。
敲叩1201的房門許久,可裡面靜悄悄的無人回應。
還沒回來嗎?
凌玄用手指輕輕拂過外置的密碼鎖感應區, 一片微弱的光亮泛起。他熟練地輸入了良工家的密碼,滴答兩聲,房門開了。
和早上離開時一樣, 屋子裡被收拾得相當整齊, 玄關處放置的兩瓶裝飾乾花正散著清甜幽微的木樨香。
家裡沒有人在, 但良工剛才身披的那件黑色外套被掛在了客廳的衣掛上,看來他是回來過又趕著出去了。
露台邊一扇白色的摺疊小窗被忘記了關, 有徐徐的風從貫通的縫隙中盪拂進來,吹向正對面方位的書房裡。案台上有幾張輕薄鋪散的信箋紙被吹落到了地磚上。
有什麼事能這麼急,明知道下午有暴雨預警,也不知道要關窗。
凌玄輕嘆了一聲,用腳跟踩著自己的鞋脫掉, 只穿著一層薄襪走進書房,蹲身幫忙撿起那些散落的紙張。
整理好了正準備站起身,忽然被紙上的內容吸引了注意力,這很明顯是一篇還沒完成的手抄悼念文。
凌玄好奇,把信紙湊近了細看。
紙上的硬筆書法是熟悉的字跡,和牆上那篇印著落款的臨摹作筆體一模一樣。
是良工的親筆。
滿篇文章訴盡思念與在意。
凌玄越是向下細讀越覺得訝異。那個人的喜怒哀樂總是淡淡的,之前從未在良工身上感受到這樣濃重的情感。
他用遒勁的筆鋒悼念著某個人的見義勇為和捨生取義,一字一句感人至深,卻又戳穿凌玄的肺腑。
他寫道:至親至愛,無可替代。
【我會像對待你一樣對待後面出現的人,但在我心中,你們始終無法相較。 】
凌玄捏著悼文的手指輕輕顫抖,他的心隨著這些字詞杳寂地沉下去,胸口太疼了,甚至有些窒息的感覺。
不知道是蹲太久了引發低血糖,還是心理因素,在凌玄起身的瞬間,眼前驟然漆黑一片。
他趔趄半步,用掌根猛的拄到了桌台才穩住身形,隨即便感覺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刺痛了皮膚。
低頭細看,才見一隻倒扣著筆帽的金邊鋼筆擱架在那裡。筆尖的黑色墨水還沒有完全乾透,信紙的那些悼念詞應該就是用它寫出來的。
凌玄沉著面孔拿起了桌上的鋼筆,他手上的傷口滲出幾縷血絲,剛好蹭在筆尾,洇抹了刻在那裡的兩個字。
[仇珩]
最後的僥倖與幻想也破碎了。
青年的指尖撫摸過刻出的一字一划,自嘲地笑笑。
好一個後來的人啊。
他心中所有的謎團在這一刻都有了答案。原來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替代,原來良工這些年在感情上極致空白竟是因為心中一直有別人。
還是一個他根本沒有辦法競爭的人,甚至連相提並論的資格都沒有。
與那人過往的一幕幕都在凌玄心頭湧現,有多甜就有多虐,因為這些都不過是在替別人接受。
甚至……就連在非洲挨刀時的奮不顧身,都是因為有先前之鑑,他不想再一次失去了。
越回憶,胸口的窒息感就越強烈。
[像對待你一樣。]
凌玄死死地盯著信箋上的這幾個字,他真的被這句傷到茫然無措。
呵,良昭,你真是好樣的。
凌玄緊捏著這張悼念文,本想把它撕碎,去揚在那個冷麵冷心的人頭上。但靜立片刻,他什麼都沒做。
走出外樓門,天空中已經開始落雨,細密冰冷的雨點砸在凌玄的黑髮上。而他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沿著路肩頭也不回地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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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橙色預警發過三遍後,雷暴天氣終於如期而至,大雨不留情面地沖刷起整座城市。
因為研究所重要外設故障,良昭被同事們臨時請去調試,本想在大雨前搶修完畢,卻不想還是遲了。一群研究員跟著技術工人頂雨工作了兩個小時,終於是把損失降到了最低。
拖著濕透又疲憊的身體回到家裡,一進門就聽到客廳門板和窗玻璃被風雨吹打的噼啪聲。
忘了關窗!
良昭懊惱地鎖好露台,又到衛生間拿了抹布,擦乾淨已經和著泥水的窗台和地板。換身乾衣服再整理好房間後,整個人便更沒力氣了,慵懶地癱在了書台前的椅子上。
身心俱疲的人略微低頭,忽然注意到了桌上的信箋紙。因為半路被叫去幫忙,這篇悼念文到現在還沒完成。
良昭隨手拿起筆,就著撰寫到一半的文段,接著寫下去。
終於補完後,他在標題處填寫上三個字[致亡母],接著繼續癱倒回座椅里放空自己。
啪嗒一聲,頭頂的電燈寂滅下去。與此同時,對面整棟樓都陷入了黑暗中。
停電了。
良昭動也不動地休息著,直到一道凌厲的閃電照進窗檐,把他清冷凜逸的下頜線映成一片雪白。
伴著遲來的響雷聲,良昭睜開黑眸,摸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機,給某個說好晚點見的人發了條微信。
[還沒忙完?雨很大,我去接你。]
從前無論凌總多忙,發消息都會第一時間回復,而今晚等待了許久,也沒有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