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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3:22:28 作者: 夢裡閒人
「哥,你看這道理,從這裡畫一條線……」她用尺子在馬宏生的書上畫了條線,「是不是就好解了?我都能解出來。」
「嗯,呃。」馬宏生還是覺得有點暈,被低年級的妹妹碾壓了是什麼感受?
蹲在一旁蹭油燈的馬大麗抬頭瞧了一眼,拿書打了馬宏生一下子,「這題多簡單啊!這都做不出來,乾脆回家得了。」
「簡單啥啊,多難啊!」馬宏生摸了摸腦袋嘟囔著。
「好好學習,別扯沒用的。」正在撿豆子的葛鳳芝頭也不抬地習慣性阻止孩子們打鬧,家裡養了這麼多孩子,天天打打鬧鬧的她早習慣了。
馬占山盤腿坐在那裡抽菸,「鳳芝啊,頭前兒我跟你說的,讓你幫著大林子琢磨個對象,咋樣了?」
「啥咋樣了?本村的是找不著了,都知道他腦袋上有傷怕是活不了多久了,誰家的姑娘能嫁他啊?我可不干那得罪人的事,要說外村的姑娘……」葛鳳芝對朱逸群同情歸同情,但是這事兒超出她的範圍了。
「你先不要提他有病的事嘛,先介紹兩人看看,大林子要個頭兒有個頭兒,要長相有長相,有房有地有手藝,來年沒準兒還能分個工作,有得是樂意的嘛,等處出感情來再說。」
「呸!你們男人咋這麼不要臉呢?」葛鳳芝啐了他一口,「女人嫁錯了人比投錯了胎還難呢,嫁了個人好麼,沒幾年咣當倒下來死了,留下一個女人帶著一串孩子,咋活?」
「我也沒說不告訴嘛,認識了再告訴嘛,讓她自己選唄。」
「呵呵,你們男人不就是欺負女人心軟嗎?」葛鳳芝瞪了他一眼,「我不干那缺德事,你找別人吧。」
「找就找,咋地也留個後嘛……將來有個人給燒紙。」馬占山吧嗒吧嗒地抽著煙。
馬大麗抬頭看著他,父親一半在油燈餘暉的光中,一半在暗影里。
「男生負責這一塊,女生負責這一塊,按老師畫的先掃出道來,聽明白了嗎?」馬大麗拿著小棍替孩子們畫好了責任區。
「聽明白了。」
「排隊站好,老師檢查你們的帽子和手悶子(很厚的兩指棉手套)。」
冬天太冷了,不管是什麼家庭,總要給孩子弄個帽子,帽子的材料多半是手邊能找著的,班裡一半的孩子戴得是用碎布片子當面子,裡面縫了棉花的手工棉帽,還有一些戴著的是集市上的雷鋒帽、氈帽,還有一些是各種皮做的帽子,至於狗皮帽子那是屬於大人的奢侈品,沒人拿來給小孩兒戴。
王樹今天戴得帽子頗了幾個洞,高小雲沒工夫給他縫,是王花縫的,王花的手藝不怎麼樣,補丁也沒有好布料,一塊兒灰一塊綠的,難看極了。
馬大麗給他正了正,又摸了摸他身上的棉衣,馬家和另外兩家過得還行的人家,給了王家幾件舊衣服,包括王樹現在穿的一件馬宏生穿過的舊棉襖,作為三兒子他的衣服也是傳了好幾手的了,這件棉襖的布料已經不能洗了,再洗就成絮絮了,葛鳳芝這才捨得送人。
她又摸了摸王草的身上,這孩子身上還是很單薄,「等會兒在屋裡烤火,別出來啊。」這天氣,王草不應該出來的,但是在家裡又能怎麼樣呢?聽村里人說高小雲和王大酒包天天也不燒火,只燒炕,兩人一天到晚也不起炕就是在一個被窩裡窩著,王草在家被凍死那兩口子也不待管的。
「等會兒不管多熱,誰也不行摘帽子!誰也不行摘手悶子,好了,幹活。」
馬大麗分派完活,孩子們熱火朝天地幹了起來,八九歲的年紀在市里是人人慣著的小孩子,在山村早學會幹活了,也不用誰教,一個個拿著鐵鍬幹得像模像樣的。
至少前三分鐘是像模像樣的。
「老師!朱二狗揚我!」
「老師!趙小鈴過線了!」
「老師!馬大舌頭罵人!」
「老!老!老……老撕……」馬大舌頭按輩份比馬大麗兩輩,是遠房的孫子……個不高兒,大舌頭,班裡最大的笑點之一。
馬大麗拍了一下他,「我知道你沒罵人,自己干自己的!」她回教室暖和一會兒,順便查看扣在盆里的土豆和小草什麼樣了。
小草乖乖地蹲在爐子旁,雙手拖著小臉蛋等著土豆好,「老師,我看著呢。」
「嗯,小草真能幹,幫老師看著點兒土豆啊,等會兒老師給你個最大的。」
「最小的。」
「為什麼啊?」
「我最小。」
馬大麗揉了揉她的頭髮,忽地發現她頭髮上有虱子。
「你等會兒,老師給你洗洗頭,篦一蓖。」虱子不少見,班裡一多半的學生有,但一個孩子伺候成小草這樣的,全村獨一份。
冬天裡熱水都是現成的,水壺裡面盛點乾淨的雪水,過一會兒都會溫熱,馬大麗拿出辦公室的洗臉盆,往裡面擱了些咸面兒拿到了教室里。
教室里水壺裡的水還是熱的,她倒好了水拿手試了試水溫,給小草把小辮子解開了,幫她洗頭。
洗完了頭又洗了小脖子和小腳丫,這孩子手腳都凍了,在家裡面不知受了多少罪。
有些人啊,真不知道生孩子出來是幹嘛的,一直讓孩子受罪不如不生。
馬大麗讓小草坐在爐子邊,用篦子給她篦子給她篦頭髮,篦了兩遍之後,讓她還在爐子邊坐著,「你不要動啊,也不要出去,凍感冒就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