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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3:20:30 作者: 溫三
其實竹雨塔的那扇窗戶打開的瞬間,周笙白就察覺到了,他立刻鎖定了方位,將手中的竹竿擲了過去。
冰牆結凍之前,他看見了那個人。
熟悉的面孔,不熟悉的氣質,還有一個令人作嘔,也叫他萬分詫異的靈魂。
見到對方時,周笙白的心裡湧現了許多錯愕,震驚得他一時沒能回過神來,也讓對方有了足夠的逃跑時間。
林下城裡的雷霆劈落,周笙白曾幾度懷疑幻境套著幻境,咒術之外還有咒術,他陷入了一個可怕的輪迴中,先是讓丁清來消磨他的理智,再讓那個人來擊潰他的堅持。
但最終不是的,那不是幻境,而是他當年年幼,錯看了許多細節。
永夜之主逃了,林下城上方的陣法也困不住周笙白,他帶著丁清飛離南堂時,目光所及皆是一片蕭條,短時間,南堂至少損失了三分之一人。
這便是那人口中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在一群人里,挑出老弱病殘,他們不配活著。
再從年輕力壯里,挑出無勇無謀的,他們也不配活著。
他所謂的物競天擇,是雪姻忽而落下的一場寒冰,有能力從中逃脫的便是『適者』,無人能知意外何時降臨,一如天災。
他還真是一點也沒變。
林下城的斑竹林中,被大雨清刷過的竹葉越發碧綠鮮亮,破開幻境後或蔥綠或生斑的竹葉鋪了厚厚一層,其中躺著一片金燦燦的葉子……
丁清這一覺睡了很久。
她沒做夢。
大約是最美夢的時刻已經成真,她挨到了見到周笙白沖入竹雨塔的那一刻,了無遺憾,故而一覺睡了數日,再醒來時,人已經躺在閉蒼山莊的屋內了。
她是被人聲吵醒的,幾人談話聲很低,似乎是怕打擾了她,不過丁清也實在躺夠了,精力恢復,疲憊消散,聽覺重新敏銳了起來,將那幾個人的談話一字不差地印在了腦子裡。
有周椿的聲音,也有上官晴瑛的。
上官家的立場很奇怪。
丁清曾在竹雨塔內,親耳聽見永夜之主說過,東堂上官家是主動對他俯首稱臣的。因為仰慕蒼穹之上、萬物之首的力量,而這麼多年來,上官家也一直在調查追尋這些。
若非如此,他們不會幾番試探周笙白的身份,更不會將東堂所有能人分布在其餘四堂之中,甚至有的一待便是十多年。
孟思思說過,雪姻、她,包括永夜之主,他們都是蒼穹之上到來妄圖『將這個凡間變得更好』的萬物之首。而他們改變這個世界的方式極端且可笑,以他們高高在上的眼光與態度,來決定凡人的生死,一如螻蟻。
從很久之前,永夜之主就露出他的本性了,他不在意手下的是人是鬼,於他而言都一樣。他要的,不過是足夠強大的力量,他喜歡將一個人身體裡的所有潛能全都激發出來。
只有足夠強的人才配活著,而死了的人也不可惜,因為凡人的身軀只是困住他們能力的一個枷鎖,一旦變成鬼魂,才更好激發真正的潛能。
他控制了南堂,與西堂也達成共識,他們的目標是在凡人間選出足夠優秀的人。
而那些活下來的人,自然是五堂中的佼佼者,又或者是臣服於永夜之主卻在凡間擁有至高無上身份的凡人。
他們懂得捉鬼之術,死後變得再強大的鬼魂,也會被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假象,他們是想要利用自身的優勢,成為凡間的主宰,剝得其他人生存下去的權利,獨享世間一切。
南堂與西堂的淪陷不出所料,那麼上官家在此又扮演怎樣的角色?
他一面讓上官晴瑛與周椿聯繫,頻頻對周家示好,一面又在永夜之主那邊畢恭畢敬,甘願成為他手下的一枚棋子。
上官堂主這麼多年想要調查的結果究竟為何?
即便他知道了周笙白的身份,知道永夜之主的身份又如何?
他又能改變什麼呢?
這些亂糟糟的東西使丁清頭疼。
屋外周椿壓低嗓音對上官晴瑛發出一聲聲質問,上官晴瑛所知有限,只能重複那句,讓周家相信上官家,上官家絕對不會做凡人的叛徒。
永夜之主的行動便是以南堂為起點,不斷向其他地方進發,活下來的人,或受盡磨難堅持下來的鬼魂,對南堂、西堂,永夜之主,都再無還手之力。
周椿因信任與心軟,幾次在上官家吃虧,這回不論如何也不肯相信上官晴瑛,她將上官晴瑛帶來的藥扔出門外,實在沒忍住低吼:「你走吧!我越來越看不懂你了!」
上官晴瑛無措地站在門口,她背對著烈陽,沉默以對。
一直安靜的周笙白卻在此時開口:「我要見上官堂主一面。」
周椿滿眼驚詫:「舅舅?!」
她不敢相信周笙白居然還選擇相信對方,上官家的茶水讓周笙白化身成鳥,上官家給出的消息也讓周笙白走入一個險些死在裡面的幻境中,若非走運,他怎能活下來?
周笙白一個眼神叫周椿噤聲,他望向上官晴瑛,重複一遍:「我要見上官堂主一面。」
上官晴瑛抿嘴,道:「叔叔不會見周公子的。」
周笙白道:「私下會面,就我們倆。」
上官晴瑛搖頭:「叔叔只說要周家務必信他,也交代不會與周家的任何人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