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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3:20:30 作者: 溫三
周笙白就遠遠站著,那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與歡鬧尤為格格不入,哪怕是最和諧美滿的氛圍,都打不破他身上籠罩著的那一層冰冷,他只要看到這些人的臉,就能想到他們看他的眼神。
又過了幾個月,上官家的人帶著子女一同前來周家拜會,兩家小孩兒玩兒在了一起,年長的帶著年幼的爬上了雲川城外的山,到了閉蒼山莊。
時隔三年,上官晴瑛又見到了周笙白,見他長得越發好看。
當時他就站在閉蒼山莊門前的石牆邊,手上捧著一本從山莊內帶出來的書,一邊看書,一邊對照著石牆上的符文。
上官家的小孩兒頗多,誰也沒看見他藏在衣服下的鷹爪,紛紛好奇地問周椿這是誰。
十歲的小少年挺直腰背,見到了許多示好的笑臉,周笙白有些恍惚。
周椿說他是她住在山上的親戚,叫周笙白。
於是那一個個年齡相當的男孩女孩,紛紛喊他周公子。
他們約好了次日再上山陪他玩兒,周笙白天一亮就在門外等,果真等來了那些人。他們穿著五顏六色的花衣裳,十幾個一群,嘴裡談的都是他從未見識過的天地。
他們一群人坐成一排,周笙白離得最遠。
上官晴瑛起身時被裙擺絆住,險些朝前摔去,周笙白迅速起身去扶她。
「多謝。」上官晴瑛道。
而後是一片譁然。
周笙白抬眸看去,這幾日對他示好的人,紛紛朝後躲避。
他低頭看去,原來是右足露出衣擺,而方才為了扶上官晴瑛,越過距離也伸出了雙翼。
「他怎麼會有翅膀?!」
「他的腳怎麼長成那樣?」
「周椿,你從來沒告訴過我們,你的親戚是個怪物!」
「他是不是人?還是說他是鬼?太嚇人了,我們快走吧!」
周椿焦急忙慌地拉著那些人,有些氣惱地讓他們別走,最後這座山上就剩下周椿、上官晴瑛與周笙白三人。
周椿什麼也沒說,可她看周笙白的眼神分明帶著責怪,怪他沒能將自己好好藏起來。
最後連周椿與上官晴瑛都離開了。
周笙白又回到了寂寞的孤獨中,他還是習慣早起,在門前站上許久,可上山的路始終無人經過。
又過了沒幾天,有人上山,特地來了閉蒼山莊,帶著雲川城內最好的糕點要和他成為朋友。
周笙白當時露出鷹爪,惡狠狠地瞪向那個人:「滾!」
那人也不怕,說他是上官家的長子,前幾日他的兄弟姐妹們太不懂事,他是來賠禮道歉的。
後來那人又厚著臉皮來了好幾次,不勝其煩地問周笙白在看什麼書,能不能和他說說話。
周笙白當真以為他是個好人。
天是盛暑,那個少年說在山下買了涼茶,他給了周笙白一杯,周笙白不疑有他喝下了。杯中的血腥味兒很快傳達至他的喉嚨,渾身猶如燒著了般叫囂著酸脹疼痛。
主動示好的少年並非真心交友,卻是惡意捉弄。
他哈哈大笑,說這哪是涼茶,不過是一杯加了老鼠血的水,因為周笙白被周家人關在了閉蒼山莊不能見人,所以他也如同老鼠一般,是人人喊打,不見天日的可憐蟲。
那是從活鼠身上取下的血,周笙白碰不得此類葷腥,手腳立刻發生了變化。
他突然對這些人臉產生了濃烈的厭惡,這世上的人都如此討厭嗎?原來這才是凡人的本質?
他們不懂得知恩圖報,不懂得尊重,他們的眼睛看不穿別人的心,他們不是用真心去分善惡是非,而是用可笑的人間地位。
周笙白看到那個少年還在笑,笑他逐漸變得不倫不類,變成一隻龐大的怪鳥。
周笙白討厭他的笑聲,生生扯斷了對方的胳膊作為那杯水的回禮,幾乎控制不住身形倉皇地從崖邊飛了下去,離開前撞上了石牆,在上面留下了一道爪印。
他要去找周璦,他要問她,她將他帶回來究竟是因為他們為至親血緣的姐弟,還是因為他是她不能擺脫的責任、累贅。
於是周家人便見到一隻龐然的,似鷹非鷹,似雕非雕的巨鳥撞上了周家的門匾,將牌匾撞了下來,巨鳥也摔在了地上。
當時上官家的人還在堂內,聽見屋外躁動連忙要出來看。
周璦聽弟子稟告,頓時把上官家的人攔下,命人速速帶走周笙白。
她怕周笙白被上官家的人撞見,她怕周笙白這不為人知的秘密展露於眾人面前。
周家捉鬼的鋼索鐵網朝周笙白撲過來時,周笙白的心下一片冰涼,他掙扎著想要逃脫,在那一瞬,他有些不懂周璦究竟是想要保護他,還是怕他讓她丟臉。
周笙白被眾人撲下,鐵鏈磨著他的翅膀,一隻只手壓著他的脊背,他望著那一張張居高臨下的人臉,還有站在角落裡,眼露不忍憐憫的蘇威。
沒人幫他。
沒人幫他!
就連周璦也不見他!
是啊……
他在這些人的眼裡可不就是個怪物嗎?
他、就是個怪物。
所以周笙白沖開了身上的枷鎖,鐵鏈困不住他,黃符鎮不住他,誰也攔不住他。
他要離開這裡,遠離這些人,他寧可一個人生活,也不要再看這些人噁心的臉色!
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是值得他去在意的,他們的懼怕,來源於他們膽怯,他們輕視,是因為他們自私,他們憐憫,是因為他們無知,他們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