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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3:18:01 作者: 堯菇兒
    「比那個還要難一些。」韓愔把自己面前的牛排放到了項易生的盤子裡,「我們的目標在一個塞瓦斯托波爾郊區的監獄裡,為了接觸到她我必須成為重犯被關進同一所監獄。我在第一周入獄,和她一起被分配到洗衣房工作。第二周我偷偷拷問她得到了想知道的信息,第三周被關在禁閉室里,最後一周越獄成功。」

    項易生緊張地放下了刀叉,像是身臨其境似的問道:「禁閉室?是那種全黑沒有亮光的房間嗎?」

    韓愔點點頭:「是個長寬高都是一米半,隔音隔光的小房間,牆角有個馬桶。在裡面站不直躺不平,每天給送一頓飯,那是唯一可以見到光的幾秒鐘,聽說好多人住了幾天就瘋了。」

    項易生喝了酒,糾結地看著韓愔,一邊覺得心疼,一邊想說這也太酷了,愣了半響終於說出一句:「這麼高的月薪,倒是不好掙。」

    韓愔笑著搖了搖頭:「她的情報帶著我們找到了八枚政府丟失的髒彈,所以非常值得。而且靠那一整周感官被剝奪的時間,我正好想通了論文的討論段要寫什麼。監獄新人還會被抓去刷廁所,所以被關起來倒算是一件好事。」

    項易生看著餐桌對面的韓愔。每當她輕描淡寫把過去的事像電影一樣講給自己聽的時候,項易生總會覺得她強大到不像一個真人。

    韓愔能平靜地訴說著自己的人生苦難,卻同時能找到苦難中最美好的部分。表現痛苦很簡單,她那一身傷痕便在自述千百個痛苦的故事。可她這樣一個本該充滿黑暗與戾氣的人卻帶給了項易生他此生從未體會過的生機與愉悅,看著眼前的韓愔,項易生比任何時候都充滿希望,他比任何時候都想愛這個世界,愛這個女人。

    *

    從第十一天開始,遊輪漸漸駛離南極圈,開始回程。

    這天下午他們停靠在了一個叫Port 插rcot的小島,這裡處在整個南極半島最北部的尖尖頭上,氣溫升高了一些。企鵝也喜歡這樣寒冷卻又不算極寒的天氣,紛紛跑到岸邊排隊繞圈。

    遊客們再次坐上衝鋒艇登陸了這個像是南極港口似的小塊陸地。項易生和韓愔還是跟著同一個領隊和同一波遊客一起登島,不過與之前韓愔一個人戴著傻乎乎的帽子不同,這次她和項易生兩個人戴著傻乎乎的企鵝帽子,手拉著手站在雪地上一齊看著遠處的冰川。

    這裡天氣晴好,腳下的陸地被不深不淺的白雪覆蓋,海豹的糞便坑也變少了。項易生看著韓愔的一頭紅髮特別開心,拉著她帽子上的毛絨球美滋滋地看她頭上的企鵝亂跳,像個剛談上戀愛的小學生。

    突然,只聽咔嚓一聲——

    他倆身後很近的地方傳來一記清脆的快門聲,不像是遠處那些在拍攝動物的遊客。項易生比韓愔這個哭包特工都要敏感,他一個迅捷的轉身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只見他們身後站著那位一直與他們同坐一艘衝鋒艇的攝影師。韓愔記得他叫亨利,他的英語非常彆扭,帶著一股濃濃的法國口音,她便直接用法語問他:「你在拍我們嗎?」

    亨利正愁自己英文不好,在和黑了臉的項易生努力比劃,突然遇到了一個可以交流的人立刻手舞足蹈地對韓愔說起了法語,留著項易生在一邊悶悶不樂地看著他們。

    亨利舉起了自己的長鏡頭招呼韓愔過去看他剛拍的照片,見他如此熱情,韓愔便走了過去看他的相機小屏。

    這攝影師確實在拍他們,他抓拍到了她和項易生在海邊的雪地上站在一起的樣子——他們的身邊有一群歪歪扭扭的企鵝,陽光下,遠處的海面上漂浮著無數塊像鑽石一樣閃著光的碎冰。

    她和項易生兩個人看著對方,都只隱約露出了側臉。照片上的項易生伸手拉著韓愔帽子上的長耳朵,韓愔假裝板著臉嫌棄他的幼稚,拍開了他的手。

    韓愔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見到這張照片的瞬間就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亨利見她笑了便更積極地介紹道:「你看到後面那兩個冰川的形狀了嗎?」

    「什麼形狀?」韓愔問道。

    「在相機上看不清,你過來——」亨利說著就拉著韓愔走到了他剛剛站的地方,還沒等項易生說話,亨利立刻嘀嘀咕咕地說道,「你看你們身後那兩個拱形的冰川門洞,前後拼在一起像不像一個心形?「

    韓愔認真看了看,還真看到了亨利說的那兩道拱形冰川。她下意識地看向了項易生,只見他依舊看上去一臉迷惑地看著亨利和自己。

    韓愔突然懂了這種只有藝術家能尋到的浪漫,她不禁有些好奇:「你在記錄船上的所有人嗎?」

    亨利搖搖頭:「不,只有你們這一對。」

    韓愔奇怪:「為什麼?」

    亨利笑著問她:「你回去看過你相機里的照片嗎?」

    韓愔更摸不著頭腦了,這一路相機都不在她手上:「還沒有看過。」

    「我這一路都坐在這位先生的身邊,這幾天我們一起在衝鋒艇上度過了十幾個小時吧。因為我是攝影師,所以我一直在注意他拍的照片,採光角度之類的。」

    亨利看了看邊上的項易生,繼續對韓愔說道:「他被這世界上最美麗壯闊的景色包圍,但他的鏡頭裡只有你。」

    韓愔愣了愣,只聽亨利繼續說道:「作為一個來到南極的攝影師,我覺得這是非常誇張的浪費行為。」不過他立刻笑了笑,「但是作為一個法國人,這是我見過的最浪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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