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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3:18:01 作者: 堯菇兒
    「好勒!」小林司機開開心心地應道,「老闆你等等!電台說這個鐘頭要下雨,座位底下有把傘你帶著走啊!「

    *

    進了墓園之後是個長長的緩坡,兩邊是些松柏和項易生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

    按照韓小易的步行速度,項易生覺得等他跟上去的時候她一定還在視線範圍內,誰知緩坡上竟不見任何人影。他有些鬱悶地小跑追到長坡盡頭,發現墓園從這裡開始由一個岔道分為南北兩片。

    項易生先聯繫了小林司機,告訴他如果在門口看到了剛剛那個女人出來就立刻告訴他,然後他猶豫了幾秒先往南邊那條岔路走去。

    今天不是節假日,墓園裡人不多,十幾分鐘項易生就快步走完了南邊的全部山路。墓園到底視野開闊,他找了一圈都沒見到韓小易便原路返回岔路口,重新往北邊走去。

    剛剛南邊的墳墓都是一座一座一兩米高的小型白色矮建築,有尖頂的,也有平房,還各有彩色的玻璃門,倒有點像個綠洲小區。有些小屋還能走進去,聽說19世紀的時候會在裡面做完屍檢直接下葬。但是北邊似乎簡陋一些,更多的只是簡單的石碑,還有很多人名刻在一起的紀念牆。路邊的草地上到處插著禁止吸菸的圖標,不過所有路標與指示牌上的文字都是葡萄牙語,連一般都會標一遍的英文都沒有,想來這是個只有本地人才會來的地方。項易生看著一塊木牌上像是胡亂拼起來的字母,自言自語了一句:「韓小易能看懂這個嗎。」

    說起來小林司機還真靠譜,項易生話音剛落沒多久,天空就突然陰沉了下來,緊接著開始落下綿綿細雨。

    因為這場雨,墓園裡本就不多的人們都匆匆忙忙往外跑去,一個一個與他擦肩而過。項易生辨認了一遍這些人的臉,發現都不是她。

    這下項易生有些著急了,南邊也沒有,北邊也沒有,小林司機那裡也沒消息,她總不會在墓地消失了吧?項易生突然想起小時候讀過的中世紀神話故事,裡面的吸血鬼都來自各種歐洲陵園......他不再瞎看各種標牌,加快腳步踩著雨水繼續往裡走去。

    又往墓園深處走了幾分鐘,項易生停下了腳步。

    幸好,看到她了。

    他本來就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韓小易,因為下雨人都走了,在這片空蕩蕩的墓園裡就變得更簡單了。

    項易生跟了她那麼久,現在在雨幕里見到了已經熟悉的深色大衣,還有那頭顯眼的紅髮。他看著那個身影也不找地方避避,就那樣跪坐在大雨里,安安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塊墓碑,一動也不動。

    本來項易生一路都在避著她,但現在見此情景他也顧不上別的了,趕緊撐著雨傘跑近了一些,來到她的身邊替她擋雨。

    他輕輕地拍了拍韓小易的肩膀——那瞬間他嘴都張開了,卻意識到自己不知道該說什麼。縱然雨越下越大,打到地面上噼里啪啦的,項易生卻始終能聽到自己的心臟撲通作響,他的整個胸腔都快要被他的心跳震碎了。他將傘撐在韓小易頭頂,腳上卻緊張地退了兩步,舔了舔嘴唇等著她的回應。

    韓愔在雨中被高燒折磨昏了頭,不過她的敏感還在,總覺得有人在靠近她。她勉強地回身一看,稍一抬頭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那裡。

    她怔怔地愣了一會兒,露出失望的神色,往身後的墓碑上靠了靠。凌翌說這次的藥用多了副作用很明顯,搞不好會致幻,她還不信,原來是真的。

    她很快眨了眨眼睛,甩掉了一些雨水與淚水,伴著如注的大雨輕聲自言自語道:「怎麼辦凌醫生,連我的幻覺都欺負我。」

    她看到項易生了。她真的好委屈啊。

    你知不知道,我在最難的時候都不敢夢見你。

    麥肯錫和肖步已經把韓愔的靈魂折磨到只剩下了一層薄灰。她看著那個虛影絕望地想著,如果能回到八年前就好了。

    她一定會拒絕與姚局的合作任務,她會留在里斯本翻修那被爆炸毀了的公寓,她會一直留在歐洲做她的反恐專員政客殺手。

    在那個平行時空,她永遠不會遇到奧古的項易生,她不會有機會給他輸血,她不會喝到他近乎賴皮送來的幾十種營養湯,她不會看到那句「韓小易不吃豬肝」,她也不會愛上任何人。

    眼淚和雨水混在一起時並不明顯,可她流的淚太多了,臉上都是溫熱的。韓愔盯著眼前的幻影,終於痛苦地低喃了一句:「我好想你啊。」

    項易生愣在原地。聽到她沙啞的聲音,他的大腦嗡的一聲爆炸了,他連雨聲都聽不見了。

    漢娜肖,那個姓凌的男人,冰冷的江水,這些都不重要了。

    因為真的是她。

    項易生終於百分之三百萬確定了,他的韓小易還活著。

    她說......她想他。

    項易生著急地蹲了下來,雙手環住韓小易的肩膀將她摟在懷裡,雨傘滑落在旁。只是項易生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發現了異常——他沒有感受到韓小易的任何回應,沒有迎合也沒有拒絕。他還聞到了濃郁的血腥氣,感受到了掌心傳來的一陣一陣溫熱。

    項易生驚懼之下解開了她大衣的紐扣,只見她深色外套里的單衣已經被鮮血和雨水染成了淡紅色,沒多久項易生的雙手也都沾滿了刺眼的血色。

    項易生覺得自己的靈魂都在那一刻被刀剮成了碎片,他崩潰地喊了兩聲:「小易......韓小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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