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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3:18:01 作者: 堯菇兒
    凱西上校手下有一群心理戰術學家,他們將麥肯錫童年時期僅存的零碎文件一字一句翻來覆去分析了幾千遍,終於漸漸確定了麥肯錫在十三歲那年親手殺死了家暴他們母子的酒鬼父親,並且對於像母親那樣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女人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依賴。憑著這個切入點,他們在韓愔抵達基地之前就決定了她的新名字和新造型。

    對於韓愔來說,上一個身份韓小易已經死了。

    她現在叫Isabell Moore,她的父親Jackson Moore以前在德州經營一家拳擊場,母親Claudia Park Moore是生長在德州奧斯汀的韓裔二代移民。父母親十年前在一場車禍中去世後,Isabell開始自甘墮落,染上了毒癮,一直遊蕩在北美的各個拳場消沉放縱。Isabell前些年失手殺了一個人,在愛荷華做了三年牢後假釋,期間戒了毒。那之後為了不回到監獄,她就不敢再公開露面,只靠參與非法的地下拳賽或者打黑拳拿提成為生。

    除了這些,Isabell還有一頭與麥肯錫母親一模一樣的紅色長髮。聽說Isabell這個名字也是專為麥肯錫準備的,不過並不是他母親的名字,韓愔也不知道由來。韓愔目前只知道明天她將開著一輛破卡車前往拉斯維加斯,參加在那裡舉辦的地下拳擊挑戰賽。因為她沒什麼名氣,需要從第一輪開始打,目標是一直堅持到最後的決賽,等待麥肯錫出現,然後吸引到他的注意。

    離開的前一天晚上,韓愔被叫去了凱西的辦公室。凱西看著韓愔的紅髮滿意地點了點頭,從抽屜里拿出紙筆放在她面前:「明天就出發了,走個流程。」

    其實最早他們這行是沒有這種規定的,畢竟任務前寫遺書算是怎麼回事,在哪個文化里都不吉利。不過一代一代下來,對於多少人來說留下最後一句話都變成了奢望,所以漸漸的大家會留下一些東西給自己的親人。有時候是情書,有時候是銀行卡密碼,更多的時候是一些保佑祈福的話。

    韓愔之前沒有寫過這樣的東西,這部分檔案一直空著。

    凱西留下紙筆後便離開了辦公室,只剩下韓愔一人坐在凱西自己裝的壁爐邊,全身烘烤著溫暖的火焰。她看著面前幾張白紙,愣愣發了一會呆。

    半小時後凱西上校回到了房間裡。只見韓愔沒有像一般人那樣將信件折好放進信封,她只是在偌大一張白紙上留下了一行地址,底下還有一串銀行帳號。

    凱西上校看著她:「我在監控里看你寫了很多,怎麼就這些?」

    韓愔平靜地看了眼壁爐:「我燒了。」她怎麼會讓別人看到那些呢。

    凱西看著壁爐皺了皺眉頭:「那這是留給誰的?」

    「留給你的。」韓愔淡淡地回答他,「我沒有親人,如果沒回來,麻煩你幫我處理吧。」

    凱西拿起白紙看了看,問道:「這是個地址......在匹茲堡?賓夕法尼亞?」

    韓愔毫無情緒地點點頭。這時的她言行已經帶上了心理學家希望她表現出來的冷漠,周身散發著一股有些自暴自棄卻又冰冷刺骨的肅殺氣息。

    她沒有什麼表情,好像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這是匹茲堡的一個小公墓,出了市區拐上第一條高速就到了,路牌上也標了,很好找。到時候沒有骨灰也沒關係,麻煩你讓人找個離我養父母近一些的空地,立個牌子,標上我的名字就行了。他們是好人,可惜早早就走了,我得去陪陪他們。」

    凱西對她這種視死如歸的態度很滿意,贊成地點了點頭。他繼續問道:「這個帳號呢?」

    「這是PNC的帳戶,銀行總部也在匹茲堡,密碼我改成了0612,我把所有存款都轉到這裡了。」六月十二號 ,是她第一次來到匹茲堡的日子,這也是養父母登記的她的正式生日。

    韓愔繼續說:「墓地的花費從這裡出,剩下的都捐給卡內基梅隆大學吧,讓他們用來發助學金,幫幫家裡有醫療帳單重擔的學生。不算多,但是能救一個是一個。」

    「救?」凱西哼哼地笑了一聲,「從我們手裡救嗎?」他說著像是怕自己忘了,拿筆在那白紙上又加了幾筆備註,看著韓愔冷笑著,「你倒是很信任我。」

    韓愔冷冷看著他:「凱西上校,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

    內華達州是個空氣很好的地方,除了拉斯維加斯,其他地域鮮少有人煙,所以各種軍事基地和航天研究中心都聚集在這裡。

    這個秘密訓練基地以前似乎是空軍基地,路邊的草地上還有老舊的黑鷹直升機隨意停著,像是一座正在記錄歷史的雕塑。

    韓愔一個人在荒廢了的停機坪步行,視線所及之處空無一人,她抬頭能清楚地看見夜空中明亮的星星——還有十幾個對準她的監控紅點。

    項易生,還是叫你項墨呢,我覺得兩個名字都特別好——哎呀,想到這事我都笑出聲了,監控那頭的人一定覺得我像個瘋子。但是真的好有趣,哪個小孩會因為太想喝可樂所以去喝墨水呢?

    對不起啊,我是真的想過留下來的。

    對我來說,你就像陽光,不刺眼不討厭,是那種......冬天下午坐在沙發上泡了一杯紅茶,在加牛奶的時候透過白色窗簾照進客廳的溫暖陽光。我真的,真的,很喜歡那樣的光。

    項易生,可能是我的世界太灰暗了,有時候我會覺得,你美好到像是我根據自己的經歷杜撰的幻覺。就連夢到你的時候都只看見了那些美好的東西:烏雲背後的陽光,平靜的天鵝湖,還有雨天街頭的小提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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