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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3:18:01 作者: 堯菇兒
「今天在波爾圖,我那一槍,完全值得你破土出來看看。用了消音器,一毫米都不差,我這手真是一年比一年神。」
韓愔帶著些炫耀的在肖布面前甩了甩自己的右手笑道:「我覺得我很享受射擊,我喜歡那種精準的感覺。如果有一天我夢想成真在匹茲堡當上了教授,可能會悲喜二八分吧。那確實是我嚮往了一輩子的生活,但是沒有現在這種機會了,好像也有點可惜。我是不是有點矛盾?」
韓愔好像覺得自己是有點矛盾,對著墓碑點了點頭。
「說起當教授!我前段日子拿到我的博士學位了,一直沒來得及告訴你。這次路過里斯本想找你說點事,正好一起說了。不過學位證我還沒有拿到,我讓寄去學校的實驗室了,沒機會回去拿。下次我把那金光閃閃的學位證拿來給你看看,就你這豬腦子,羨慕死你。」
「和你聊天真是不錯,安安靜靜的,不像我現在每天耳朵都要起繭了。」
韓愔想到了自己那兩位同事,笑著擰起了眉毛:「我和你說過吧,我現在的搭檔一個是語言天才、上過戰場的軍醫,一個以前是特種兵,後來當了幾年國際僱傭兵。聽上去很厲害吧?其實那就是扯淡,刻板印象害死人。」
「那軍醫想學小提琴,練了大半年一點長進都沒有,每次聽到都是孟德爾頌,但他也就練習曲的水平,那是真的折磨人啊。一想到我受傷都是他那笨手做的手術,我就懷疑身體裡哪裡沒縫上。」
「至於那個特種兵,他是我見過最財迷的人。自己肯定在哪個小島存了巨款,做生意還一直蹭合伙人的錢。最近他居然還讓我陪他一起去騙錢,說那合伙人人傻錢多,他也不想想,人傻怎麼可能錢多。」
韓愔又喝了兩杯龍舌蘭,覺得眼前開始出現重影了,便停了下來。
「還有呢,就是剛剛那個給我做紅酒牛排的人。」韓愔說到了項易生,酒精上頭,臉頰都變紅了,淺淺地笑了笑。
「他就是那個財迷的冤大頭合伙人。」
「這個人我得和你細說。」
韓愔坐正了身子,認認真真地開始講:「他呢,和你一樣好看,笑起來眉毛彎彎的,不笑的時候眼睛很大,有點像星星。不過他也沒什麼不笑的時候,總是笑眯眯的。你聽好啊,重點來了——」
韓愔真的像是在講故事,還神神秘秘地對肖布說:「他特別有錢,身價大概有我存款的一百倍?好像也不只一百倍,他每天就像一塊人形金子一樣在我面前走來走去。這塊金子呢,很關心我,喜歡跟我分享他的生活。和他聊天我也很放鬆,可以短暫地脫離我現在的生活,去一個安全的地方避一避。但是這也是個缺點,我怕跟他講著講著,就開始講真話了。」
韓愔借著酒勁咯咯地笑了起來,「我今天就是來找你問問他的事。」
她抱著腿靠累了,換了個姿勢托著腦袋靠在了墓碑的另一邊:「肖布,我一直覺得,因為每個人只有一次人生,所以也只有一次找對人的機會。而對我來說,從你帶著家人把我接到匹茲堡的那一刻開始,我就覺得你會是我的那個人。」
韓愔睜開眼睛看著山坡下霧蒙蒙的風景,回憶起了他們正式成為兄妹的那段日子。那時候肖布像一個拯救了灰姑娘的王子一樣把她帶到了自己身邊,韓愔怎麼可能不心動呢。
可是在青蔥歲月情竇初開的兩人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做,新家庭的變故就猝不及防地來了。
「如果爸媽都活著,那也許......也是也許,總有一天我們會有一絲機會說服他們,祝福我們這對繼兄妹在一起。可是他們葬禮的那天,你在教堂抱著我哭,你說,你我這輩子只能是親人了。」
說到養父母,韓愔有些難過地看回自己刻的「肖布」二字發呆。
「不過不管我們是什麼關係,我都非常感謝你。那時候我們沒錢讀書,我都做好打工給你賺學費的準備了。」她想到這些臉上露出了一些釋然,「後面的事你也知道,和做夢一樣。」
韓愔覺得熱,她把頭髮散了下來讓風胡亂地吹著:「我們從小到大認識了那麼久,經歷了那麼多不可思議的事情,沒想到最後只能像現在這樣說說話。」
「對了——我想找你說的這塊金子,他叫項易生。大概是母親懷孕的的時候受了苦,所以希望他出生之後容易生長的意思吧?」
韓愔在風中捋了捋頭髮:「人如其名,他就那樣輕易地在我身邊生了根,像一片把我包裹住的藤蔓。我往回縮一步,他就向前長兩步,藤蔓中還帶著溫度剛好的春雨,暖洋洋的。」
「我沒有告訴過他,但其實從某一天開始,每次他來找我,我都不反感了,甚至會有點期待他又給我帶了什麼好吃的。前段日子我去索馬利亞參加了一個營救任務,你知道那裡的環境吧?我在雨林的泥地里,為了掩護往臉上塗了泥巴,吃著倒霉的乾糧,滿腦子都是他做的冬瓜排骨湯。」
「老肖,」韓愔繼續喊著這個她最熟悉的稱呼,「他對我好,我當然也不可能矯情地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我現在不愛他,但我覺得和他相處的時候......很舒服、很放鬆。所以我願意和他試一試。」
「也許我們會像別人那樣順利,也許這條路走了幾天就斷了,我也不知道。你呢,總是能做正確的選擇,比如你回到迎春花福利院接我,算不算是你人生中做的最正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