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頁

2023-08-29 07:39:49 作者: 颻今
    柳承午身影如風,轉瞬就消失在視野之外,柳栐言呆愣愣地看著,都找不到人了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意識到對方確實是在害怕那句再不要他。

    可他分明剛解釋過為什麼會生氣,這才一轉眼的功夫,這人居然又能掉進同樣的坑裡,柳栐言緩緩低下頭,忽然就在空曠的庭院中悶笑出聲。

    還能怎麼辦呢?他的承午又乖又傻,仿佛只要是從他這個主人嘴裡說出來的話,便不管什麼都會當成真的,柳栐言莫名感到滿足,哪裡還能氣的起來,他兀自笑了好一會,才慢條斯理地捲起手中書冊,開口喚出藏在暗處的卯金,命他往院裡的玉蘭樹下搬一張躺椅。

    雖說顧睿是個不速之客,但他所言倒是提醒了柳栐言,影衛的身份太低,平日又實在擅忍,即使有什麼陳疾舊傷,也不可能往外聲張,如今換柳栐言來做他們的主人,當然不會再放任這些隱患不管。

    只是想讓影衛領罰容易,要他們自述傷痛卻很麻煩,柳栐言沒有耐心一句句詢問,便讓卯金把另外兩人叫來,準備直接上手,給他們挨個切脈診斷一下。

    為了不把幾人的情況弄混,柳栐言在石桌上鋪好紙筆,憑記憶開始記錄卯火和卯土的脈象,而卯木下山之後只按主令先行購置了被褥,卯金領命去尋人時,他已回到小屋之中,與卯水一同看護同僚,於是等三名影衛前來拜見,他們的主人連一半都還沒寫完。

    柳栐言聽到聲響頭也不抬,只示意幾人稍作等待,他筆下行雲流水,寫完後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才放到一旁讓墨水晾乾,隨手招呼一名影衛,

    「來,你坐這,」

    卯水見主人讓自己去坐石凳,心裡便是一個咯噔,他習慣性地微轉視線,想要尋求隊長的指示,結果就讓發現這小動作的柳栐言咕嚕嚕地往外冒壞水,強壓著笑意肅然問道,

    「你看卯金做什麼,他是主人我是主人?」

    他不過是開玩笑,但這話對影衛而言卻著實嚴厲,不止卯水被嚇的驚惶跪下,連在場的另外兩人也一併屈了膝,柳栐言讓那沉悶的磕地聲一驚,也知自己把人嚇過頭了,當下只得掩飾性地輕咳兩聲,十分熟練地略過他們的請罪,

    「好了,別擱那跪著,趕緊過來。」

    卯水自認犯了大錯,聽主人下令再不敢多做耽誤,柳栐言看他老老實實地坐到對面,遵照吩咐將胳膊放在桌上,這才滿意地診看起對方的脈絡,從中探查過去留下的暗疾和虧損。

    不過他雖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卻也發覺卯金這個領隊確實頗具影響,柳栐言回想了一下對方明里暗裡護著其他人的場景,不由被勾起了幾分好奇,

    「說起來,之前送到我手裡的那封書信,是你們幾個一起商量的,還是卯金自己決定的?」

    柳栐言舊事重提,才被要求起身的卯金立時跪了回去,唯恐部下被自己牽連,

    「先生明鑑,此事乃屬下一人所為,其餘幾人皆不知情。」

    卯金深深叩首,語氣中帶著些許本應如此的坦然,

    「屬下屢次犯錯,罪無可恕,請先生處置。」

    其實自從旁聽到主人給瑞寧王下毒,卯金就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就算不是刻意當著他的面,柳栐言在與柳承午闡明時也不曾避開卯金,而如此重要的秘辛敢讓第三人知曉,要麼是對他有足夠的信任,要麼就是根本沒打算留他性命。

    卯金有自知之明,並不覺得自己對主人來說有這種分量,他視線低落,默默看著地上棕黃的落葉,沉寂的心裡突然就生出了一點微不足道的遺憾。

    庭中這棵木蘭樹長的極好,高大,挺拔,蔥蔥鬱郁,春來轉暖的時候滿枝椏都會開出白花,在主屋值守就能聞到它散發出的清幽的香氣。

    卯金曾經疲於奔命,從沒有餘力留意其它,更不知如何品鑑高雅,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些顏色輕淡的玉蘭花在綻放時確實沁人心脾,能在山中被放緩的時光里令人感到安寧。

    可惜以他目前的處境,大抵是沒有機會看到來年花開了,卯金收回思緒,聽主人短暫靜默,接著果然命他陳述過錯,便就著俯身的姿勢不動,恭恭敬敬地羅列詳實。

    其一管教無方,一隊五人再三犯上。

    其二自作主張,送信干涉主人行程。

    其三聯絡舊部,私下來往行如叛主。

    卯金鎮定地猶如事不關己,最後只是平靜說道,

    「屬下明知故犯,按罪當受刑七日,刑畢賜死。」

    卯金說的理所應當,柳栐言卻越聽眉頭皺的越緊,他一邊把脈一邊打量,等到對方親口說出賜死二字,終於無可奈何地捏了捏鼻樑。

    柳栐言當然知道影衛死板,對自己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但就算不敢逃刑,像這樣樁樁件件地把罪行往身上壓,當真稱得上是破釜沉舟,半點活路都不打算給自己留。柳栐言拿起毛筆另起一行,細細寫完了卯水的脈象,才揮手命他往旁邊挪出位置,讓安靜等待的卯金過來。

    卯金得到命令未曾遲疑,當即在主人的注視下起身上前,他落座伸手一氣呵成,反而讓柳栐言有些驚嘆,但等他伸手按上對方腕間,才發現這人的脈搏平緩且穩,竟真的像表現出來的那般處事不驚,絲毫不在意自己前路。

    如此心性,著實是不可多得,柳栐言輕聲複述這人枚舉的罪名,又一條一條地慢慢反駁,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