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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3:11:13 作者: 禾晏山
    第四十七回【上】 苦姝玉命喪深宮院

    轉眼年關將至。婉玉一面忙著準備楊晟之官場應酬的各色禮物,一面忙著發放年例,又命人把府裡頭布置起來,換了門神、對聯、掛牌、新油了桃符,掛上了大紅燈籠,每個上頭都書一個「楊」字。楊晟之見大小事務有條不紊,愈發覺得婉玉賢惠能幹,又恐她累著,時時也替她分擔一二。

    臘月二十九日,婉玉正在房裡核帳,忽接到淑妃娘娘的手諭,淑妃念姐妹情深,故在二月初二召婉玉進宮覲見。帶太監宣旨完畢,婉玉忙起身接旨道:「多謝公公,不知公公如何稱呼?遠道而來辛苦了,還請吃些熱茶。」說著向怡人使了個眼色,怡人立時遞給婉玉一封紅包,婉玉又塞到那太監手中,笑道:「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公公留著買酒吃罷。」

    那太監四十上下,身矮面白,接過紅包只覺壓手,不由眉開眼笑,將紅包揣入懷內,細著嗓子道:「咱家姓劉,夫人客氣了。」言罷坐了下來。

    婉玉坐下來道:「我初到京城不久,不知宮中應如何行事,此番覲見娘娘又有何需要避諱之處,還請公公提點一二。」說著又掏出一封紅包,從桌上推了過去。

    劉公公暗贊婉玉懂事,面上不動聲色,垂著眼皮把紅包摸進袖中,笑道:「夫人只管放心,淑妃娘娘念舊情,夫人畢竟出身柳家,見一見也是情理之中。」

    婉玉暗道:「姝玉進宮之後一舉得男,但聽說那小皇子有先天不好的症候,一直病懨懨的。皇上升了姝玉為祥貴人,當時姝玉從宮裡給柳家送了好些東西,賞她姨娘的物件比給孫氏還豐厚,場面闊極了。當時人人議論,說姝玉生一子傍身,淑妃還一無所出,皇上如今雖已有七八位皇子,但也保不齊日後姝玉真就高過淑妃娘娘一頭去。」口中道:「不知這次覲見,是否能見到祥貴人?」

    劉公公微微一怔,眼中精光微閃,壓低聲音道:「夫人果然是初到京城,莫怪咱家沒提醒你,祥貴人三個月前惹惱了太后,皇上龍顏動怒,本要嚴加懲處,淑妃娘娘苦苦哀求,方才改罰禁足兩個月,革俸銀半年,小皇子也留到淑妃娘娘身邊教養。夫人這次去是否能見到祥貴人,咱家也未可知。」

    婉玉吃了一驚,臉上卻不動聲色道:「這樣大的事,宮外頭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

    劉公公道:「宮裡是什麼地方,豈能事事傳到宮外去?唉,也是祥貴人到底年輕氣盛,在宮裡有幾位主子娘娘……」劉公公說到此處忽住了嘴,喝了一口茶,起身道:「多謝夫人賞茶,咱家還有事,先告辭了。」婉玉連忙起身相送。

    待送走劉公公,婉玉默默想了一回,命人將庫房打開,精心備了兩份禮物預備送往宮中,暫且不表。

    且說正月初二這一日,婉玉天不亮便梳洗打扮,妝束起來,後乘大轎入宮,由一隊宮娥太監引入椒房。婉玉垂首恭謹,眼略向四周一瞥,只見香燭輝煌,錦幛繡幕,聞得一股撲鼻的木樨清香,依稀有個明燦耀目的宮裝佳人在正前方端坐。

    婉玉忙上前見禮,女官站立一旁曰:「免。」於是婉玉起身,又曰:「看座。」婉玉躬身道:「謝娘娘。」後端正落座。婧玉笑道:「都是自家姐妹,何必拘束。」把婉玉喚到跟前握著手問長問短,先敘些姐妹私情,又問及家中大小事務。

    婉玉一一答了,又道:「不知九皇子可好?快要滿一歲了罷?」

    婧玉立時容光煥發,笑道:「提起九皇子,真真兒是逗人喜愛。就是從胎裡帶了些病氣,身子骨弱,如今用心調養照顧著,皇上今兒個早晨還來抱過他。」

    婉玉笑道:「九皇子龍姿鳳質,伶俐可愛,自然深得皇上和娘娘歡喜了。」

    婧玉愈發笑開了,款款說了些九皇子的事,一派慈母之情。婉玉也句句迎合著,見婧玉歡喜了,方才裝作隨性之狀問道,「不知祥貴人在宮中可好?」

    婧玉一頓,臉上的笑容緩緩淡了,嘆了一聲道:「她啊……唉,三妹妹太過孤高了些,誕下皇子後便愈發清高自傲了,言語間頂撞了幾位嬪妃,太后有風聞便示訓了幾句,三妹妹不服,竟出言頂撞了太后,此事傳到皇上耳朵里,皇上心生不悅,我哀求了許久,皇上方才看在九皇子的份上,輕罰了三妹妹。只是三妹妹心頭鬱積了憂思煩悶,病

    極重,這幾日方才好了些,我已告訴她今日傳喚你進宮,就不知她能不能來了。」

    婉玉暗道:「淑妃一直深得太后歡心,若早求到太后跟前,何至於讓此事傳到皇上耳中?只怕是姝玉仗著自己生下皇子便愈發端架子傲慢,不止惹得後宮幾位嬪妃不快,更惹得淑妃不悅了。這一招借刀殺人甚狠,姝玉不僅失寵,更失了兒子,她若不改這個性子,日後只怕難有出頭之日。」心中唏噓,口中只管道:「祥貴人還是要多寬解心情,保養身體才是。」

    婧玉又同婉玉說笑了一回,此時有太監啟道:「時辰已到。」婧玉便緊緊握了婉玉的手,笑道:「如今一個月可內省一次,妹妹要時常遞牌子來看我才是。」婉玉點頭,口中只說「娘娘好生保養」等語,方才行禮退了出來。

    待到椒房外,由太監引著拐過後房,只聽得有人道:「請等一等。」那太監腳步一止,婉玉扭頭一瞧,只見房屋陰影之中立著一個人,待那人慢慢走近了,婉玉登時大吃一驚,原來這人竟是姝玉!雖說是姝玉,卻同往日的姝玉大不相同了,臉色蠟黃,兩頰病容,眼睛深凹進去,一頭烏髮都幹了,身披一件雪青色斗篷,身子單薄得仿佛寒風中的秋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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