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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3:11:13 作者: 禾晏山
說著與婉玉繞過假山往後去,只見款款一條石子小路,四周翠竹輕搖,待轉彎步入抄手遊廊,翠竹皆不見,滿眼皆是鬱鬱蔥蔥的蘿藤,遊廊兩側各色花木,桃梨杏樹繁茂,垂柳依依,楊晟之指著對婉玉道:「這是茉莉檻,這是海棠畦,這是芍藥圃,薔薇架後頭的一處房舍小了些,本是處賞花的地方,原叫『桃花塢』,夫人改一個罷。」
婉玉讚嘆道:「地方雖小,卻盤旋曲折,種了這麼些花木,倒有咱們江南園子的風味了。詩詞裡頻有『不放春歸去』之嘆,這裡不若叫『鎖春塢』罷。方才我想到一個上聯,我說不好你可不准笑。」
楊晟之眉目柔和道:「你只管說,我給你對下聯。」
婉玉道:「花倚玉堂吐芳淺。」
楊晟之接道:「風卷竹簾問春深。」
婉玉「哎呀」一聲,笑吟吟道:「你這『問春深』可把我的『吐芳淺』比下去了。」
楊晟之笑道:「還是你的好,我是渾說的。」一面說一面走,只見遊廊盡頭竟與一水榭相連,那水榭小巧玲瓏,開敞通透,屋中掛幾幅字畫,又設一八仙桌,涼台探向水面。婉玉走到台上,眼前豁然開朗,只見一池碧水蕩漾,半池蓮葉焦黃,假山拳石,徑曲橋深,池邊亭台軒閣雕甍繡欄,掩映花木之間,滿眼皆是勝景,不由心曠神怡。 楊晟之道:「此處該書何文?」
婉玉微微笑道:「在這水榭里剛好能賞這半池蓮花,月色極佳的夜裡,坐在這兒賞月聽琴應是再妙不過的了。又有詩詞『荷花嬌欲語,笑入鴛鴦浦』,依我的意,就叫『嘯月鴛鴦榭』。」
楊晟之道:「『嘯』一字太顯剛烈,與『鴛鴦』不搭了。不光要看月色抒懷,更要攬景,夫人覺得『攬月鴛鴦榭』怎樣?」
婉玉拍手笑道:「這個好,氣度不凡,見大丈夫的胸襟,改一字就見風骨。這次你出個上聯,我來對。」 楊晟之略一想便道:「荷韻滿袖談風月。」
婉玉笑道:「煙雨一榭敘古今。」
楊晟之道:「這次你又比我做得好了。」湊上前低聲道:「等天氣好的時候,咱們晚上就來這兒賞月,若晚了,咱們就歇在這兒。鴛鴦榭里做鴛鴦,也不枉叫這個名兒。」
婉玉臉又紅了,「呸」了一聲,轉身朝水榭另一側的遊廊向別處去,行至不遠便見十幾株芭蕉,層層疊疊,與幾十竿翠竹擁著一處房舍,牆下鬱鬱蔥蔥種的皆是碗口大的菊花。
婉玉一怔,楊晟之卻笑道:「這是個佳處,你隨我來。」說完引著婉玉走上前,推門一觀,只見屋中桌椅床幾一應俱全,另有書架子,上頭零零散散擺著幾套書,窗前的桌子上擺著棋盤,推窗便能看到芭蕉搖曳。
楊晟之道:「剛買下這宅子時我就在這裡宿了一晚,當夜便下雨了,聽雨打芭蕉之聲頗得古韻,我當時便想,若是能跟你在此處聽雨下棋,不知該有多快活了。」
婉玉嫣然笑道:「難不成此處要叫『聽雨軒』?」
楊晟之笑道:「還真讓你猜著了,原來確叫這個名兒,不過又俗套了。我原想叫『綠幽館』,但想想又覺得不新奇。」 婉玉道:「此處有竹子有芭蕉,自然當得起『綠幽』二字,古詩云『蕉葉半黃荷葉碧,兩家秋雨一家聲』,又有『聽雨入秋竹,留僧復舊棋』。這裡不如叫『綠幽洗秋之館』。」
楊晟之脫口贊道:「好名字,清幽,比我高明多了。」 婉玉嬌嗔道:「這是你讓著我呢,就算我就渾說你也贊好,罰你做個對聯出來。」
楊晟之見婉玉嬌態已然痴了,想伸臂摟她,又想起門外還站著丫鬟婆子,只好悄悄捏了捏婉玉的手,口中道:「舊棋人觀青瑤影,枕上客聽夜雨聲。」
婉玉點頭笑道:「應景,還敢說自己不高明。」
二人一同出了房舍,又有一亭,亭邊栽得皆是桂樹和楓樹,此時節桂花飄香,楓葉正紅,滿襟滿袖皆是清爽,婉玉道:「此亭應叫『點樨亭』或『聞樨亭』。」楊晟之道:「前者更別致些。」
說著眼前出現一石橋,原來池中央有一小洲,以石橋與岸相連。楊晟之同婉玉穿過石橋,行至小洲,只見洲上壘一土山,山上建一繡樓,崇閣玲瓏,極盡精巧華美之意。楊晟之道:「夫人累了罷?咱們進這樓里歇歇。」婉玉走了半日也覺腿酸,便扶了丫鬟進到繡樓中,見樓中空蕩蕩的,並無陳設,邁步攀木梯上至二樓,只見屋子正中擺了桌椅,怡人捧來坐蓐,婉玉在椅上坐了,楊晟之命人將繡樓四面的窗皆悉推開,對婉玉笑道:「這一處才是園中最勝之景。」
婉玉展眼一觀,果然園中景致一覽無餘,清風拂面,頓時精神一振。楊晟之笑道:「這園子本分為春、夏、秋、冬四季景,方才見過東面的鎖春塢和垂柳桃杏等為春景;南方攬月鴛鴦榭和半池荷花為夏景,西面綠幽洗秋之館和點樨亭為秋景。」說完伸手點指北方道:「這一處為冬景。」
婉玉走到窗前一瞧,只見北方有一座二層的閣樓,閣樓四周栽種幾十株老梅並幾棵松柏和翠竹。
楊晟之道:「那處原名『待雪庵』,是先前本家老太太的佛堂,故而清寒了些,便未帶你過去。」 婉玉道:「這一處卻是極好命名的,你看這梅、松、竹恰是歲寒三友,就乾脆叫了『歲寒居』罷。」也不待楊晟之答話,又出聯道:「紅梅弄雪對月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