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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3:11:13 作者: 禾晏山
    吳夫人聽了此言,止住了淚,看著梅海洲夫婦,只瞧見那夫婦倆的臉氣得一陣青一陣紫。梅燕雙流著淚對吳夫人道:「婉玉原不過就是個戲子生的,從小打雞罵狗,品性不端,外頭裝出嫻靜模樣,你們都被她騙了!」哭著又看向董氏道:「婉玉不過是攀上了高枝兒,進了巡撫家的門兒,若非如此,吳家怎能看中她?婉玉哪一點比我強了?我乃堂堂五品通判家的嫡出女兒,比她名正言順百倍!」

    話音未落,梅海洲早已氣瘋了,顧不得訓斥「不知廉恥、心術不正、驕縱跋扈」等言,上前掄起拐杖便打,口中罵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下流種子,不但祖宗不容你,就算天也不容你!今日活活打死才幹淨!」手起棒落,打得梅燕雙連連慘叫。

    董氏見梅海洲盛怒,與往日裡截然不同,亦恐出了人命,幾步上前跪在吳夫人腳下抱著腿含淚道:「嫂子向來聖明,求你饒了那兩個小畜生性命,也求嫂子留臉。」

    吳夫人道:「我給你們留臉,誰又給我留臉了?如今我女兒名聲毀了,日後唯有遠嫁,上哪兒再去尋一門好親事?」

    梅燕回亦跪著向前蹭了幾步,不斷磕頭道:「是我們油脂蒙了心竅,闖了大禍出來,耽誤了妹妹前程,大娘要打要罵絕無二話,但還求大娘疼我們,給我們留臉面。」

    吳夫人至此已將事情問明,便不再多言,只將臉上的淚拭了,淡淡道:「臉面已撕破了,再不能留了。」扭過頭對梅海洲道:「日後與你堂兄往來,我們內宅里的娘們是不管的。」又對董氏道:「但內眷當中,你我兩家至此斷絕,不再來往了罷!」

    此言一出,梅海洲夫婦驚得「啊」了一聲,吳夫人不理哀求挽留,任梅書達攙扶著出了府,乘了馬車走了。

    正文 第三十七回【下】恐查辦梅海泉憂思

    卻說吳夫人回了府心中仍憤憤難平,將婉玉喚到跟前說:「我的兒,你受了委屈了,此事有娘給你做主,芳哥兒那頭不成就不成了,金陵城裡的才俊難道還少麼!」婉玉自覺失察被旁人抓了把柄,含愧不語。吳夫人恐她有心事積在心裡,百般安慰了一番。

    至晚間,小廝來報梅海泉因有急事不回府用飯,婉玉便陪吳夫人把飯用了,飯後吳夫人一時神虛體乏,歪在美人榻上睡了過去。婉玉輕輕給母親蓋上一層錦被,扭頭瞧見見牆壁上的玲瓏槽子裡放了《王摩詰全集》並一冊《稼軒長短句》,拿起來翻看,竟入了神,坐在碧紗櫥里細讀起來。

    吳夫人一覺醒來見房中黑漆漆的,只在案頭的彩漆螺鈿小几上燃一點燭火,便坐起身,用帕子揉著眼睛問道:「什麼時辰了?老爺可回來了?」

    婉玉仍坐在碧紗櫥里,聽見動靜跟幾個丫鬟一齊迎上來,文杏奉茶道:「已經三更了,老爺還沒回來呢。」婉玉蹙了眉道:「趕上政務繁忙,爹爹留在衙門裡過夜也是有的,但怎的也打發個人回家知會一聲,如今這麼晚了連個信兒都沒有,倒是少見了。」

    吳夫人忙說:「你們快去打發二門的小麼兒們去衙門問問。」嬌杏應了一聲反身便出去了。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有一個小廝名喚雙旺者回來跪在帘子後頭磕頭回道:「稟太太,跟在老爺身邊兒的丁全說老爺今兒晚上怕是回不來了,讓太太先歇著罷。」

    吳夫人道:「你可見著老爺了?衙門裡出了什麼著緊的事?」

    雙旺道:「小的不知,但巡撫衙門裡上上下下燈火通明,聽站班的幾個門吏悄悄說,好像是從京城都察院、大理寺、刑部各來了幾位大人,不知有何要務。」

    母女倆心裡「咯噔」一沉,對望了一眼,婉玉暗道:「莫非朝堂上有何變故將爹爹干連在內?否則京城裡怎會好端端的派出這麼大陣仗到金陵來,竟通宵達旦連家都不讓回,看來是不大妙了。」

    吳夫人對雙旺道:「你去罷,文杏抓把錢給他讓他買果子吃。」說完想了一回,命人去叫了四個辦事老成的管事來,道:「你們幾個去巡撫衙門遠遠守著,一有動靜便飛馬來報,別叫人看見了。」管事領命去了。

    母女二人揪著心再難入睡,只和了衣裳在床上枯坐,又命把梅書遠、梅書達喚來。這一宿只聽得不斷有官員被兵丁押解進巡撫衙門的消息,好容易熬到天明,梅家兄弟忍不住要出門打探消息,此時卻聽到外頭有人一疊聲喚道:「老爺回來了!」

    屋中人聽見立時像得了珍寶一般,忙不迭出屋相迎,只見梅海泉走進來,雙眉緊鎖,面露倦色。吳夫人見狀也不敢多問,將滿腔的話兒壓下來,親自奉茶,婉玉絞了熱手巾給梅海泉擦面。

    吳夫人問道:「老爺想吃點什麼?廚房裡有紅棗粥和瘦肉粥。」

    梅海泉神色懨懨的揮了揮手道:「不吃了。」遠、達兄弟二人見父親神情不似尋常之態,心裡都打了個突兀,互相一對眼色,垂手而立。

    梅海泉低頭坐了良久,抬頭看了看兩個兒子,又扭頭瞧了瞧妻女,嘆了一聲,道:「朝中幾名御史聯合上書參了一本,彈劾甄士游等十五名官吏貪墨朝廷撥放的賑災錢銀,共計四十五萬兩。聖上龍顏大怒,將一干人收押在案,大理寺卿趙明謙奉旨查辦,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吳夫人道:「只要咱們清清白白的,哪怕他們……」

    梅書遠卻倒吸一口涼氣說:「甄士游?他不是父親的得意門生麼?還是父親一手提拔竭力保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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