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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3:11:13 作者: 禾晏山
當下楊晟之在荷塘邊尋到婉玉,只見地上烏壓壓跪了七八個丫鬟婆子,婉玉一面大聲呵斥一面落淚,一抬眼見楊晟之來了,忙用帕子拭了眼角,迎上前急切道:「找著珍哥兒了?」
楊晟之引婉玉朝僻靜處走了兩步,擰眉帶了焦急神色道:「有檔子事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竹風跟我說,他方才影綽綽見個婆子抱著個睡熟的小公子出了角門到外頭去了,如今想起來,看那小公子的穿戴像是珍哥兒,我尋了一圈都沒見著孩子,就怕是今日賓客眾多,混進什麼不三不四的人,叫孩子給花子給拐了去……」
婉玉聽楊晟之這般一說整個人仿佛讓焦雷打了一般,直直定在遠處,過了半晌「哇」一聲哭道:「那……那該如何是好……我這就回去央爹爹把城門封了,挨家挨戶的把珍哥兒尋出來!」說完提了裙子便走。
楊晟之忙攔住道:「妹妹先不要急,我方才已派了人去追了,那婆子出門時間不長,怕是已經追上了。」
婉玉見天色將晚,夜色逐漸深了,道:「萬一…..萬一追不上又該如何呢?萬一找不到又該如何呢?」說著又要哭了,轉身仍要走。
楊晟之忙又攔一步道:「二門外已備了車馬了,本我想去外面找珍哥兒,妹妹若是心急不如悄悄背了人一同去,若真追不到孩子,咱們再去請巡撫大人也不遲。」婉玉心急如焚,立時應允,只帶了怡人隨楊晟之從後門出了府。
婉玉與怡人坐於馬車中,楊晟之親自趕車。婉玉顧不得禮制,頻頻撩了帘子四處張望,楊晟之則引著馬車在城中四處轉了一遭,心中計算約莫過了不到半個個時辰,將車往回趕,此時只見竹風遠遠跑上前磕頭道:「給三爺和婉姑娘報喜,珍哥兒找著了!原來是哥兒玩睏倦了,又吃了酒,在唱戲的後台子睡熟了,有個老婆子去後台添茶水,不認得珍哥兒,還以為是哪家賓客的公子,就先抱到茶房裡去了。」
婉玉一聽此言,渾身一軟,合掌道:「阿彌陀佛,菩薩保佑,找著就好,找著就好。」又百般催促楊晟之回去。待回了楊府一看,珍哥兒已被安置在楊母處,抱著錦被酣睡正甜,婉玉摟著又親又摸,過了半晌才回過魂。
采纖早命丫鬟抬了小飯桌進來請婉玉用飯,婉玉見珍哥兒已回到身邊,自然心滿意足,此時方覺出餓,多吃了一碗。待靜下心,始覺自己私下裡同楊晟之出府極為不妥,但轉念想到此事並無人知曉,也便丟開來不理會了。
當晚婉玉便在楊母屋中的隔間裡住下,第二日儘早起床將珍哥兒喚醒,親手給兒子梳洗。待用了早飯便有兩個老嬤嬤進屋道:「太太命把珍哥兒帶去給他母親敬茶磕頭。」
婉玉心裡彆扭,但也知非做不可,對珍哥兒道:「待會子有個穿紅衣服的姨姨,你去給她磕頭端茶,她是你爹爹新娶的夫人,也是你的新娘親。」珍哥兒聽著似懂非懂,此時老嬤嬤把孩子領走,婉玉到底不放心,站在隔間的雕花門後往廳里瞧。
當下楊母坐在上首位,右下手坐著楊崢和柳夫人。再往下,楊景之、柯穎鸞、楊晟之都站立一旁。片刻楊昊之與妍玉便到了,二人均穿一身大紅,妍玉已該做婦人髮式,頭上梳著金箍兒髻,插著黃燦燦的赤金含珠鳳釵並幾支鑲了紅寶石的簪子,鬢角兩支正紅色堆紗宮花,透著一股喜慶。身上亦是朱紅的透紗閃銀的衣裙。臉兒如芙蓉一般,因這身新婦打扮一襯,愈發看著嬌艷了。
楊昊之跟在妍玉身側,因娶了小嬌妻進門,俊顏上自是一派春風得意,對妍玉呵護備至,扶著妍玉的手臂進門,一時怕她站久了腿酸,一時怕她跪著動了胎氣,百般溫存體貼。丫鬟端了茶和跪褥上前,先鋪上大紅的厚墊,楊昊之扶著妍玉小心翼翼跪下,給楊母等長輩敬茶。楊母與柳夫人均眉開眼笑,楊崢想到此事一波三折,竟從一樁醜聞變成一樁上好的親事,也不由捻須點頭,堂上一時其樂融融。
婉玉想到自己當日進門時在此處敬茶,楊母與柳夫人均肅著一張臉,勉強扯了絲笑容應承。而自己腿腳不便,行禮之時均是丫鬟攙扶,楊昊之甩著手不聞不管,當日之情景,實為狼狽。想著不由「唉」的嘆了口氣,心中泛起百般滋味。
此時長輩敬茶已畢,妍玉端坐椅上,老嬤嬤牽了珍哥兒的手上前,妍玉見了珍哥兒心中上下直翻騰,想到自己堂堂織造家的嫡女,竟下嫁到一介商賈家中做了填房,無端端多了個兒子,且這兒子竟還有巡撫這座靠山,說也說不得,碰也碰不到,只能當菩薩供起來。她每瞧珍哥兒一眼,心裡就委屈一分,悄悄捂了肚子暗暗怨恨道:「我的孩兒本應是楊家的長子長孫,如今就算生了兒子又如何呢。」好在妍玉經了些風雨,此時也懂得藏臉色,心裡雖不甘願,臉上硬掛了笑容看著珍哥兒。
等丫鬟將褥子鋪上,老嬤嬤低聲對珍哥兒道:「哥兒聽話,去給你母親磕頭罷。」珍哥兒聽罷立時瞪了大眼道:「誰是我母親?」又看了妍玉一眼,鼓著腮幫子道:「她才不是我母親,我要回家!」
第三十六回【上】楊林珍拒拜柳妍玉
珍哥兒話音一落,妍玉面上一僵,頓時不自在起來。楊崢對柳夫人使了個眼色,柳夫人會意,立時堆起笑,將珍哥兒拉近懷內,探著身指著妍玉道:「珍兒,她怎不是你母親了?她就是母親,前些時日她出遠門去了,你天天念叨見她,如今她回來,你怎又不認她了?快叫一聲,你叫了,你母親有頂頂好的東西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