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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3:11:13 作者: 禾晏山
楊晟之聽了此話心裡好似被針刺了一般,臉上仍笑道:「我已好幾個月未見到妹妹了,有些唐突,妹妹別惱我才是。」說著去看婉玉,道:「你看著瘦了些了……」怡人素來乖覺,見狀便悄悄退下去把風。
兩人一時無話。
婉玉垂了頭,半晌道:「晟哥哥,你素來是個聰明人,如今梅楊兩府如何你心裡清楚,我年紀漸漸大了,晟哥哥也入朝為官,你我二人實在不該再相見了。」
楊晟之皺了眉道:「莫非你爹娘已給你訂了親了?」頓了頓道:「可是吳其芳?」
婉玉暗道:「他怎知娘親的意思?莫非是為這個才故意在爹爹面前壓芳哥兒一頭的?」心下嘆息,口中道:「無論訂了誰,爹娘也萬萬不會再將我許配楊家……晟哥哥,你待我的心我知曉,你所做我也銘記於心,若是日後但凡我能為你的事盡一點綿薄之力,我必將義不容辭。」
楊晟之明白婉玉所言皆是實情,心裡一陣酸疼,臉上勉強笑道:「妹妹的好意我心領了,你一個姑娘家也未見得能幫我什麼。」說完又將簪子遞過去道:「這簪子你還是收著罷,送出去的物件萬沒有再收回之理。」
婉玉低頭無言,正在遲疑間,只聽怡人高聲道:「二爺,姑娘沒什麼事,不過是煩悶了出來走走……」
婉玉一驚,此時楊晟之已執起婉玉的手,將簪子往她手中一塞,低聲道:「你日後多多保重。」說罷便轉身走了。
原來這梅書達在屋中與一眾王孫公子划拳取樂,多吃了兩杯酒,待酒勁上來,太陽穴突突跳得難受,便到外頭醒醒精神,不知不覺便越走越遠,影影幢幢看見婉玉和一個男人說話,想走上前看看卻被怡人攔了,他知婉玉養在深閨,不認識外男,相熟的也只有吳其芳一人而已,適才他在屋中也未瞧見吳其芳,便在心裡認定這二人悄悄在此處相會,便沒再理睬,只一徑偷笑。誰想婉玉竟未同吳其芳在一處。梅書達再去拱門處看,自然一無所獲,不在話下。
且說這一場婚事畢了,人人均添了幾樁心思。第二日,董氏對梅海洲說:「雙兒和回兒年歲也都大了,該說個婆家,昨兒來了不少公子才俊,我都一一試探打聽過了,選了幾個出來。羅知府家的三公子今年十七歲,十四歲上就考取了秀才功名,今年鄉試未中,卻也不讓家裡出錢捐官,還要再考,是個頗有骨氣的,我微微露了意思,羅家似乎也並未推拒,還誇了那兩個丫頭幾句。」
梅海洲歪靠在美人榻上捻著須道:「羅家心氣兒高著呢,連營繕清吏司之女都不入眼,更何況咱們。」頓了頓,忽直起身對董氏道:「昨兒個我倒瞧楊家的三公子楊晟之是個極有出息的,舉止頗有風範,言談措辭也極敏捷,儀表堂堂的。他是被皇上欽點的庶吉士,如今便已跟我一樣是五品了,三年後定貴不可言,仕途無量,若是女兒嫁了他……」
董氏細眉一擰,將手裡的茶碗「咣當」一聲放在小几子上道:「不成!我堅決不能答應,楊家什麼人家?即便是頂個皇商的名頭也到底是一介販夫商人,楊晟之還是個小老婆生養的,出身到底差了,任憑他再如何出人頭地,也改不了他的根兒,怎配得起咱們女兒。」
梅海洲向來懼內,見董氏惱了便從美人榻穿鞋下來,坐到董氏身旁,陪笑道:「夫人莫急,我不過是才起這個念頭罷了,你是沒見,昨兒個那楊晟之跟堂兄說得那一席話,句句刺到要害上,我聽了都捏一把汗,他見堂兄怒了,竟也面不改色,末了還能將說辭圓回來。等堂兄走了,我還特地與他攀談了一陣,說話言之有物又通眼色,是個厲害的角兒。」
董氏冷笑道:「任憑他是文曲星下凡也不成,聽人背地裡他家老大還害死你侄女,我怎能讓女兒到這種人家裡去。」
梅海洲哂道:「那不過是你們婦人間嚼舌頭胡亂傳的罷了,就算有兩分真也能傳成十二分,我倒是聽聞柳家要將嫡女嫁給楊家大公子當填房,若真如你說如此不堪,柳織造怎會將自己女兒嫁過去受罪。」又堆起笑臉道:「夫人你想想看,楊家財富在金陵城中也算首屈一指了,有家中幫襯使錢,楊晟之何事不成。他如今差就差在出身上,若非如此,我還怕他瞧不上咱們家門第。楊家這陣子緊趕著巴結梅家,送禮都送到我這兒來,若是我跟楊崢提了這親事,只怕他也答應。」
董氏低頭不語。梅海洲殷勤奉茶道:「夫人想想看,羅家的公子即便是官宦人家出身,大老婆生養的,但到底只是個秀才,即便三年後中了舉,會試也不一定能中,日後做官也未必有好缺兒輪上,比不得楊晟之已是五品朝廷命官了。庶吉士號稱『儲相』,堂兄當日便入選翰林院庶吉士,後位極人臣。」
這一番話說得董氏頗為心動,將茶碗接到手中,想了一回道:「若真如老爺所言,那楊晟之也是極難得的了,回頭我去見上一見,再跟人旁敲側擊打聽打聽,若是個上等品格那也就罷了。」
梅海洲道:「這自然不錯。咱們先將雙姐兒的婚事訂了,再慢慢給回姐兒物色。」
董氏連連點頭,第二日便命人備轎到楊府上做客,待見了楊晟之,真真兒應了一句俗話「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董氏見楊晟之氣度沉穩凝練,一表人才,原本嫌棄他庶出的心思也煙消雲散,一徑兒誇讚,直讓柳夫人心中犯堵,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