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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3:11:13 作者: 禾晏山
此時柳婧玉已上下將婉玉打量了幾回,握住婉玉的手,轉過臉對孫夫人笑道:「剛我見姝、妍兩位妹妹,便已覺得再沒有這般標緻的了,如今婉兒一來,竟把那兩個給比下去了。」孫夫人心裡一刺,但面上少不得堆出笑來。
柳婧玉慢慢問起婉玉讀什麼書,平日裡做些什麼,在梅家過得可好等語,婉玉一一應了,柳婧玉讚不絕口。婉玉只含笑垂著頭不語,心道:「柳家母女原就跟我有舊怨在,今日聽淑妃如此稱讚,心裡怕是早就不舒坦了。」想到此處眼旁一瞥,果見孫夫人笑容勉強,再一瞧妍玉,婉玉微微一怔,她原以為妍玉素有愛搶尖向上,風頭獨壓眾人的性子,今日也必然容光煥發,神采奕奕,但誰知妍玉沒精打采的垂著臉眼帘,憔悴著臉兒,下巴都瘦尖了,即便用了胭脂水粉也難掩一襲懨懨病氣,姿態氣度竟連姝玉也有所不及了。
原來妍玉一心思嫁柯二郎,但一個月前竟傳來楊蕙菊與柯瑞定親的消息。妍玉聽聞一下子就懵了,好比一盆冰水兜頭淋下來。待回過神「哎呀」一聲嚎啕大哭,直哭得要背過氣去,一邊哭一邊又往外奔,要去找柯瑞理論,讓柯家退親。唬得孫夫人一把拉住,命丫鬟婆子將妍玉按到屋裡,將房門關得嚴嚴實實。
妍玉心腸欲碎,在屋中急得賭咒發誓上躥下跳,又跪下來抱住孫夫人的腿哭著求道:「娘親!瑞哥兒也是你相中的姑爺,你怎能任他跟楊家訂了親去?你快些帶我去柯家,讓他們把親事退了是正經!」
孫夫人又急又惱道:「這豈是咱們說得算的?你快些起來,地上涼,你這般跪著也太不像樣了!」說著白苹和紅芍上前拽妍玉起身。
妍玉放聲大哭,死也不肯起來。孫夫人一面暗恨柯家私與楊家訂親,一面又後悔,當日妍玉對柯瑞存了小兒女心事,她看破後並無勸誡,反而助了她的念頭,讓妍玉對柯瑞愈發痴痴迷迷。正惱恨著,又見妍玉苦苦哀求不迭,遂嘆了一口氣摸著妍玉的頭道:「乖孩子,柯家怕是不行了,再說了,如今他們家的光景也不如早些年了,不尋這門親事也罷。娘留心給你看著,保准找個比瑞哥兒還好的,我看吳家出的那個解元就是頂好的人才,梅家二公子也是個有出息的,回頭……」
話還未說完,妍玉便捂著耳朵尖叫道:「不要!不要!任他是解元、狀元,還是什麼宰相大臣,就算是皇上和玉皇大帝我也統統不要!我只念著一個人兒,即便是死了,我也要與他死在一處!」一面說,一面滾下淚來,放聲大哭不止,道:「若嫁不成他,我還不如死了!」說著跳起來就要尋死。唬得紅芍和白苹一把抱住,屋中鬧成一團。
孫夫人見妍玉髮髻凌亂,臉兒上淚痕縱橫交錯,心中又氣又疼,少不得耐心哄勸,妍玉怎聽得進去,一門心思要去柯家見柯瑞,孫夫人無法,只得命婆子將門緊緊守著,又命丫鬟一刻不許離妍玉半步,嚴加看管,妍玉整日哭鬧,後來如同做下了病,人都比往常痴傻了兩分。柳壽峰這些時日亦晝夜忙碌,預備接駕之事,孫夫人又有意隱瞞,故而他竟不知家中早已鬧翻了天。
婉玉見妍玉帶病態愁容,略一思索便想出所為何事,默默搖了搖頭。此時只聽柳婧玉道:「我雖不才,但父親卻是同科進士出身,為此地名士,柳家亦以詩禮教誨,聖上因我略會做幾首詩便隆恩眷顧,欽封淑妃。適才見家中外男做了幾首詩,甚有意趣,不如妹輩做幾首詩吟詠,也可助興。」說罷沉吟片刻,命傳筆墨伺候,握著毛筆寫了「花間一夢」四字,笑道:「這些日子淨看些普天同慶的字眼,不如做些個精巧的題目。昨日有個樂師彈了一曲新作,皇上聽罷就命名了《花間一夢》,不如就以此為題,或詩或詞,詠上一首,不必拘泥束縛。」
眾人齊聲應了。柳婧玉又把那樂師喚來,命其彈奏此曲,對眾人道:「這曲子我讓她彈上三遍,以此為限,待彈完了,你們也該做出來了。」
宮女端來筆墨紙硯,四玉在八仙桌前坐了。婉玉提起白玉紫毫筆,想道:「柳妃省親回家,不過是為見親人,將我宣入內不過是看著梅家的顏面,我又何必在此處搶了柳家姐妹的風頭去?不如胡亂寫一首搪塞罷。」此時只聽得耳邊樂曲悠揚,心中一動,筆下早已寫成,又將所作謄到花箋之上。
眾人均為作詩費盡神思。過了片刻,姝玉寫完了,放下筆將墨跡吹乾,一抬頭的功夫,剛好與婉玉目光相撞,婉玉微微一笑,姝玉心中厭惡,繃著臉,冷冷將頭扭開了。婉玉頗感無趣,但少不得打起精神應付。此時樂曲已至第三遍結尾,妍玉不擅詩文筆墨,剩下一句絞盡腦汁對應不出,一抬頭見堂前供著幾盆芍藥菊花,心思一動,這才勉強湊成一首。
柳婧玉命人將詩文呈上來,紫菱、娟玉的不過草草看過一眼便放在一旁,將剩下三人寫的拿來仔細看,只見上面寫道:
憶王孫?花間一夢婉玉
月色脈脈小庭幽,枕夢初醒花滿頭,星霜換改人依舊。長嘆否,馳隙流年又一秋。
花間一夢妍玉
素菊芍藥競嬌妍,小曲幽坊起蒼煙。
花影沉沉人睡去,天涯夢短忘雕欄。
花間一夢姝玉
翠鈿羅帕爭笑語,銀燈火樹照天明。
月宮嫦娥愁容改,花間仙姝春夢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