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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3:11:13 作者: 禾晏山
    柳壽峰只覺怒髮衝冠,心裡又虧又惱。他先氣惱婉玉不分輕重緩急衝出去落他臉面;後聽了婉玉哭訴,驚聞孫氏如此跋扈,心裡又添五分惱恨;待聽得梅書達一番話,便已將罪魁禍首定在孫氏身上。而今眼見為實,他再按捺不住心頭怒火,「噌」一下站起身便向外走出去。

    且說孫夫人送走了吳夫人便來到妍玉的碧芳齋里,母女倆說笑取樂。不多時守著婉玉的婆子前來稟報。妍玉聽了一驚,道:「娘親,婉

    玉那小蹄子果真跑去告狀了!」

    孫夫人心裡雖打鼓,但面上冷笑道:「這有什麼打緊?我教訓她占得了一個『理』字,況且她不知輕重好歹的衝出去,落了老爺的顏面,這般無法無天,老爺還能再護著她不成?」

    妍玉聽孫夫人這般一說遂放下心來,取了繡好的花樣給孫夫人看。孫夫人到底還是不放心,悄悄命白苹使人去前頭打探,又將花樣子拿起來贊了幾句,忽想起什麼,道:「往後這花樣繡得好不好倒在其次,最緊要的是尋幾冊詩集來看,什麼唐詩宋韻的,先尋著有名的句子背了。回頭我讓你大哥抄幾頁給你,你無事的時候多翻翻。」

    妍玉奇道:「看這些做什麼?我雖不太會作詩,但詩詞總是讀過的。」

    孫夫人笑道:「你不懂。梅家的太太吳氏出身書香門第,父親是國子監祭酒,極有學識。吳氏雖是個女流,卻有滿腹經綸,反不以為女子學問多是壞事。楊蕙菊因被人稱作是『才女』,這才得了她的青眼。」說到此處,孫夫人頓了頓,笑得極得意道:「眼下楊家跟梅家的婚事怕是不成了,正好讓咱們得個巧宗,今日吳夫人便對你另眼相待,待你討得她的歡心,便能做得巡撫大人的兒媳了!」

    妍玉一聽立時擰起眉嘟著嘴道:「我不!」說著將花樣子丟回箱子裡,坐在床頭不吭聲。

    孫夫人伸手一點妍玉的腦門道:「你個傻子。梅家是什麼光景?現如今外頭雖還『四木家』、『四木家』的喚著,可除了梅家,這幾家包括咱們全都不如往昔了!原先咱們柳家也是跟梅家平起平坐的,如今還不是竭力巴結著?」

    妍玉問道:「楊家和梅家的親事為何不成了?」

    孫夫人輕咳一聲道:「你問這個做什麼?總之就是不成了……」

    妍玉低聲道:「娘親不是說……說瑞哥哥……」說著臉兒便紅了。

    孫夫人冷笑一聲道:「柯家怎能跟梅家相提並論?當初娘看中柯家,不過是覺得從小看瑞哥兒長大,知根知底,你嫁過去錦衣玉食,瑞哥兒又是個溫柔性子,他娘又是個貪財好權的,你將她伺候好了便橫豎不會受氣。誰想梅家跟楊家的親事竟不成了!我冷眼瞧著達哥兒比瑞哥兒強上百倍,咱們不攀這門親還等什麼?」

    妍玉對柯瑞已是芳心暗許,頗有情誼,聽了孫夫人的話,心中暗道:「單論相貌,達哥兒便沒有瑞哥哥生得俊俏,更沒有瑞哥哥儒雅風流,且目中無人,張狂可恨,又有什麼好的?」

    孫夫人見妍玉面露不悅之色,剛欲再勸上兩句,卻見門帘子一挑,白苹走進來慌張道:「老爺正往這邊走呢,還沉著臉色,聽小丫頭子說,老爺從浣芳齋出來先回正院尋太太,因找不見太太,便問了丫鬟,知太太在妍姑娘這兒,便趕過來了!」

    孫夫人頓時一驚,忙問道:「婉玉可曾跟過來了?」白苹搖了搖頭。孫夫人心中七上八下,但轉念想道:「內宅的事老爺從不多問,這些年還不是憑我的手段哄得好好的。」想到此處心中稍安。

    只片刻,柳壽峰便到了,他一進門便看見孫夫人正和妍玉坐在繡榻上說笑。他原先並無知覺,但今日留心一看,只瞧見妍玉的碧芳齋里滿屋金彩珠光,絹繡牆屏,又擺了各種名貴玩器,均不是凡品,與婉玉所住之地相差甚遠。

    柳壽峰怒意更勝,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道:「給我倒杯茶過來。」妍玉親自奉茶。柳壽峰一嘗,正是上好的雨前龍井。柳壽峰心中又愧又怒,暗道:「當初花姨娘咽氣時,再三囑託我要好生照看婉丫頭,不能讓她受了委屈。婉玉原找我哭鬧,我只當她沒有規矩,驕奢成性,才不愛睬她,她亦跟我賭氣,父女的感情便薄了下來。想不到才幾年的光景,她竟已過到這般田地了!如今她大了,也懂討人喜歡,更得了梅家的青眼,若我再不好好待她便如何都說不過去了!」

    孫夫人見柳壽峰面色陰晴不定,忙堆起笑道:「老爺……」

    剛出了聲,便見柳壽峰「啪」一聲將茗碗放在桌上,驚得滿屋人立時嚇了一跳。柳壽峰大喝道:「孫氏,你可真是賢妻!對婉丫頭打板子下了死手,又平日裡剋扣她吃穿住用,還要將她許配給個淫徒!外作賢良,內為奸詐,真真兒可惡了!」

    孫夫人一聽此話頓知不妙,慌忙跪下來哭道:「老爺何出此言?我何曾虧待我婉丫頭?原先是她嫌棄屋中陳設玩器不好,一徑兒都給砸了,我是回過老爺,是老爺親自發話隨我處置,我才免了她屋裡的擺設,免得讓她再糟踐東西……」

    柳壽峰冷笑道:「免了她的陳設?那婉丫頭屋子裡的家具怎也都是舊的?還有床褥、枕被、軟簾、茗碗用具,怎也都是舊物件?連同喝的茶、吃的點心也都不是供應上等主子的,我看她如今連個體面的丫鬟用的都不如了!」說完顫著手指著妍玉房中的各色玩器道:「只因為妍丫頭是你親生的,婉丫頭是庶出的,你便厚此薄彼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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