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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3:06:19 作者: 謝朝朝
裴清妍倒也不蠢,她道:「阿錦姐姐這是在試探我,試探我是不是虛張聲勢, 對嗎?」
她頓了頓,朝姜錦又走近了些,道:「可惜不是,我看得很真切,你去了內院。緊接著, 我阿耶那邊像是知道了什麼一樣,在席間說, 內院進了賊丟了東西, 所以要搜尋一番,讓客人們別憂心。」
若要人不知, 除非己莫為。姜錦啟唇,輕輕一嘆, 果然還是不會有那麼順利。
她眸中光彩靜靜流轉, 不慌不忙道:「那二小姐此時提起, 又意欲何為呢?」
裴清妍微微嘟了嘟唇,道:「阿錦姐姐不否認, 可也沒承認。」
姜錦彎了彎唇角, 笑意稱不上和煦, 只是在笑罷了,她說:「你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裴刺史,卻在此時此地說與我聽,總該有些目的。」
裴清妍低下眼眸,神色不知為何,看起來有些可憐。她本就生得嬌俏,縱然眼下未施粉黛,此時一低眉一垂眼,瞧著還是讓人生憐。
她說道:「我的目的……不過是要同你示好罷了。」
聞言,姜錦微微有些咋舌,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身側的凌霄忽然冷然哼了一聲,道:「誰知道你安的什麼心思。」
裴清妍的脾氣突然變得奇好無比,沒嗆聲,也沒回嘴,只是繼續同姜錦道:「阿錦姐姐,我如今勢單力薄,總是要為自己打算的,你說是不是?」
說罷,她似乎真的沒有其他的想法了,就這麼靜悄悄地轉身離開。
看著裴清妍的背影,姜錦陷入了沉思。
而凌霄在旁道:「姐姐,我這兩日會多盯著她一些,我總覺得她還藏著壞。」
姜錦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輕笑一聲,道:「其實,她不止是在說自己,也是在提醒我。」
凌霄不解地啊了一聲,旋即便聽得姜錦解釋道:「勢單力薄、無依無傍,她是如此,我又何嘗不是?」
鹽米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所以重生回來的這一年間,姜錦並不急於求成,急於取得多麼驚世駭俗的成就。
她的願望一直很簡單,片瓦遮頭、衣食無憂,若在此之上,還能展立自己,那就更好不過了。
然而眼下發生的一樁樁一件件,卻似乎都在提醒他,一切都在朝著事與願違的方向發展。她想慢慢來,想穩紮穩打,那只怕到時候鍘刀懸在頸項間,她也來不及反抗。
而且難以言說的是,其實她心裡,其實還暗暗憋著一股氣,想同裴臨較量出個高低來。
這倒不是說她還想同此人有什麼感情上的痴纏,姜錦只是覺得,若這輩子,她過得還不如前世和他一起打拼的時候,她會覺得很窩火。
好吧,其實也是很幼稚的一口氣。
姜錦悄悄把這口氣嘆了出去,然後開始掰著指頭算:「如果一切還未改變,至多還有不到一年……」
凌霄已然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事情,她抬起頭環顧四周,見附近無人,才低聲道:「……就要亂起來了。」
姜錦點頭,若有所思道:「是啊,我們先知先覺,總還是可以想一想闖一闖的。」
她也想更快的成長起來,不依靠裴臨的力量。可是終究一個人勢單力薄,或許,她和裴清妍可以成為利益交換的關係。
那……問題來了,裴清妍想要什麼呢?
——
刺史府。
裴臨與裴煥君對坐在小棋枰前,兩人之間,是半幅僵持不下的殘局。
裴煥君指尖捻著一顆白子,垂著眼帘,斟酌下一步怎麼走,一邊淡淡道:「你的父親裴肅,前些日子差人找到我這邊了。都是本家,他又知道你先前曾在雲州待過一陣。」
裴臨未曾隱瞞過自己的身份,此時聽到「裴肅」二字,神情亦不見一點波瀾。
他記不起自己還有個父親,亦無所謂。
裴煥君也不過隨口一提。
雖然都姓裴,但是出身亦是能分出一個高低貴賤的,裴肅一支出身東眷,正兒八經的是嫡系,裴煥君就不同了,沒那麼個好福氣。
而如今兩人卻都窩在中州的刺史之位上,能力差距其實已經可見一斑。
見裴臨無甚搭口的興趣,裴煥君笑笑,道:「犄角之勢,局面可不好破。世侄特地前來,總不會當真為了與我在棋枰上廝殺到天黑吧?」
裴臨執著黑子的手一頓,旋即乾脆利落地落下,既而道:「刺史大人並非閒人,在下又如何敢這樣誤事?」
說著,他伸出兩指探向衣領,從懷中夾出那封密信,越過殺得正酣的棋枰,遞給了對面的裴煥君。
他只道:「這封信,本該從長安送往范陽。」
裴煥君先時沒多在意,只信手接過。
可待他揭開火封,看清信箋上的內容之後,眼瞳驟然變得幽深了起來,帶著危險的意味。
像極了嘶嘶吐著的蛇信。
裴臨早擱下了棋子,正淺啜著盞中紅茶,似乎是終於感受到了裴煥君的目光,裴臨手腕一頓,從氤氳的熱汽里抬眼看向他。
「真,抑或假?」裴煥君一字一頓地發問。
裴臨不緊不慢地回答:「刺史大人希望,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不待裴煥君回答,他便垂下眼,自顧自補充道:「時勢造英雄啊……我會希望,這是真的。」
果然,此話一出,裴煥君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他的指腹在火封上反覆摩挲,就像是想用自己的體溫將它重新融化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