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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3:06:19 作者: 謝朝朝
果然,不論是宏大的偉業還是痴願,背後總是浸著淋淋的血。
裴臨也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往下道:「替我偽造一封書信,佯作是從長安送去范陽的密信。內容,我草擬給你。」
元柏應下。
似乎沒有旁的急事了,他終於吐出了自裴臨進來便憋著的那個問題,「三郎,你這攥著的……是個什麼東西?」
元柏指了指他的右手。
裴臨低頭,緩緩看向掌心的那隻荷包。
過來的一路上,他其實都刻意地忽略了它。
她贈予的物件,那小書生就這麼輕易地拋下了,可真是識時務。
裴臨只覺自己好笑。
不是他的東西,就是奪了來,又能怎樣?
雖然這隻荷包針腳粗陋、毫無技藝可言,看起來就像是成衣店裡的添頭,十文錢能買三隻的那種……
不過,越是如此,裴臨越是篤信這是姜錦的手筆了。
她重來一世也不可能變成個精湛的繡娘,若是個花團錦簇鴛鴦戲水的繡件,他反倒不覺得會是她的手作。
想到這兒,他的掌心莫名有些發燙,像是被強取之物灼傷了。
裴臨眼神黯淡,復又合攏了指掌。
不是予他的,那又如何?
這隻荷包,現在就是在他手裡。
方才的猶疑已經被裴臨盡數拋在了腦後,他現在只剩下一個念頭。
他要強留住這一切,哪怕與他無緣亦無份。
就讓她討厭他吧,裴臨想,他不在意,至少恨也是一種濃烈的情緒。
作者有話說:
不是要強取豪奪的意思,只是這狗子不打算停手
◉ 第73章
見裴臨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元柏等了一會兒,終於出言提醒道:「三郎?你這是怎麼了?」
聞言,裴臨這才回過神來, 他揉動手腕, 淡淡道:「無事。拿紙筆來。」
他略抬了抬眼, 見元柏的眼睛還定在他手中那莫名其妙的荷包上, 拔都拔不開,於是輕笑一聲,問道:「怎麼了?」
元柏摸了摸後腦勺, 道:「沒什麼,就是瞧著有些眼熟。」
裴臨沒太在意,他低眉看著掌心的荷包,許久,才將它揣入懷中。
他拈了筆, 信手在紙上書下幾行大字。
內間裡沒有光線,只有兩盞油燈, 光影交錯重疊, 倒襯得這字愈發遒勁有力,像是從陰影里走出來似的。
字如其人, 他的筆鋒一貫也是凌厲的,恰如他上揚的眼尾和眉梢。
元柏心下感嘆, 一面很快收了紙筆, 他掃到字箋上的內容, 微微一驚,下意識脫口而出道:「朝廷要動藩鎮了?」
裴臨今日心情不錯, 他屈起指節, 一面敲著桌角, 一面反問元柏:「你是不是想問,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元柏點頭,旋即又道:「不對,藩鎮割據日久,長安苦矣,想動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麼都算真的。」
確實如此。裴臨似笑非笑,「你繼續往下讀。」
元柏依言,目光繼續往下掃,臉上的驚異也越發明顯了。
他啪地一聲雙手合十,合攏了字條,道:「用藩鎮打藩鎮……可長安真要兵行險招,勾連淮西,朝河朔進犯?」
裴臨的眉梢掛著諷然的笑,他稍閉了閉眼,不輕不重地點了點頭,道:「自然是真的。」
他所述之事,前世實打實的發生了。
自多年前那場動亂過後,諸藩勢力膨脹,猶如中原王朝一般世襲罔替,糧稅一概不上交,長安如何忍得。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幾任皇帝下來都琢磨著這事兒呢。
要說這皇帝可真忙,無論是世族還是地方勢力,都是他不得不面對的隱患。
然而皇帝也不是神仙,各處兵力緊缺,邊關的藩鎮卻是兵強馬壯,輕易動不得。所以他想攛掇藩鎮之間內鬥,好坐收漁翁之利。
前世也正是這樣的亂局,給了裴臨和姜錦大好的機會。
天下太平固然是好,可像他們這種背後無人背書之人,卻沒辦法在太平里出頭。
這一次,這同樣是一個大好的機會……各種意義上。
裴臨同元柏繼續道:「偽造得周密些,這『密信』,可是我給那裴刺史的投名狀,此人謹慎,別叫他瞧出端倪。」
說著,他的唇角泛起了戲謔的笑。
好機會……亦是好魚餌。
裴煥君此人謹小慎微,前世面對動亂的時局,始終沒有貿然動手。可若這一次,他提前知道了消息,提前做足了準備呢?
裴臨不信他不會動心。
也只有藉此機會,徹底剷除郜國公主余脈的勢力,他或許才有和她真正敞開心扉的機會。
元柏聽過吩咐,只是應下,儘管好奇也沒有多問。
做人屬下麼,最重要的就是嘴嚴,親近歸親近,不該問的他是一句也不會問。
元柏走後,裴臨獨自在內間留了一會兒,近來要籌謀的事情不少,事關重大,他需要好好理一理。
元柏做事很利落,第二日一早,裴臨再次來到典當行,便拿到了那封偽造的密信。
他揭開信箋,親自確認過之後,帶上它去往刺史府。
也是趕得正巧,裴臨剛到,便見刺史府的門匾之下,姜錦同凌霄一道,牽著馬走了出來。
算算日子,她今日差不多要回山中去祭奠姜游,也是時候該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