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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3:06:19 作者: 謝朝朝
可就在昨夜,他們親昵地相偕河畔, 近處細柳依依,遠處月色明媚, 就像是上蒼有意, 特地渲染出這樣的好氣氛。
許是夜風冷涼,顧舟回解了外袍, 披在了她的肩上。
天色陰沉沉,裴臨放心不下, 自姜錦離開之後悄悄跟在她身後, 只恐她再出什麼岔子。
正好, 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他本該識相地離開,卻自虐似的未曾挪步。
不過即使看見這一幕, 裴臨的理智也並未消失, 在裴煥君和凌霄等人趕來此地之後, 他愈發能夠確定,眼前所見,千真萬確是姜錦安排好的戲碼。
可演戲又如何?這何嘗不算她對顧舟回的信任?
同樣無法忽視的是,裴臨的心臟在胸腔毫無規律地狂跳,沒來由地情緒火燎似的不斷蔓延,直至今朝。
姜錦不可能猜不到他沒那麼容易死心,大概還是會因為所謂的「保護」跟上她。
或許……她也知道他就在不遠處。
然而,她並不在乎。
她憑什麼要在乎呢?
如她所說,他們已經毫無瓜葛了,除卻那些乏善可陳的、毫無新意的陳年舊事。
在姜錦上刺史府的馬車離開之後,裴臨立在樹影的陰翳中,久久不曾離去。
他忽而明了了姜錦今夜是想做什麼,只怕除了不小心受了傷流了點血,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
而那楊柳下的顧舟回卻也沒走。
他背對著石砌的粗糙闌干,站了很久,直到馬車的影子都全然消失在視線里,也沒有一丁點挪步的意思。
活生生一出尾生抱柱。
裴臨忍了又忍,拂袖而去。
然而今日,聽見凌霄那故意為之的刺激之後,裴臨終究還是沒有忍住,轉身去往了雲州城外。
他留不住的東西有很多,無論前世還是今生。
至少這一次,他得留住點什麼。
很堂皇的藉口。
此地還未至官道,又遠離城門,四下無人。
裴臨十分坦蕩地說明了來意,隨即盯著顧舟回道:「不屬於你的東西,還是交出來比較妥當。」
顧舟回本就還在狀況外,聞言更是一愣,他直覺眼前這人話里另有含義,可一時間卻想不明白。
他的眉峰下意識一皺,下意識把裴臨的話理解成了另一個意思。
見顧舟回遲遲不答,裴臨勾了勾唇角,笑了笑,道:「還需要我說得再明白一點?」
劍刃的寒光閃得更近了些,顧舟回本想往後退,但他忍住了,冷靜地開口道:「一點私物,閣下取之何用?」
姜錦交予他做的事情,他當然不會就這麼拱手漏給旁人。
況且,就算她沒有明說,但是顧舟回不是傻子,能猜到這些事情一定干係重大,根本不可能把東西交出去。
這份猶豫顯然只會被裴臨理解成不舍,他嗤笑一聲,道:「很抱歉,那我便只能動手了。」
那兩個護衛倒是盡忠職守,試圖拔刀,被顧舟回攔住了。
顧舟回腦子轉得快,他清晰地記得,這位不速之客方才提及的只有荷包,而非畫像,也就是說……
至少,他是不知道裡頭是有什麼的。
顧舟回垂了垂眼,壓低了眉梢,雙手揣入袖中,道:「以卵擊石,豈非蠢材?雖不知義士為何想要這東西,但我的親娘還在犢車上,是不可能同你硬碰硬的。」
袖底,他動作極快地把畫像捲入裡衣袖中,旋即又在袖袋裡摸索出一小錠銀角放進荷包,隨即拋了出去。
裴臨眉梢一挑,眼疾手快地接過。
荷包入手的粗糙質感盤桓在掌心,他似乎卻連低頭多看一眼掌中之物的耐心都沒有,拋下一句「那可多謝」之後,立時便走得無影無蹤。
「顧公子……」一個護衛小心翼翼地出言提醒。
顧舟回這才醒過神來,他皺著眉,像是很不能理解。他同護衛道:「無妨,世道艱辛,有些莫名其妙的人也正常,許是過路人沒了盤纏才行此事。」
他又上了車,安撫過母親之後,才悄悄地再將姜錦讓凌霄拿予他的畫像展開。
意外終究讓顧舟回心生惶恐,害怕再橫生枝節,他索性死盯著這張畫像,直至每一處細節都刻入腦海。
讀書人的記性自然是好的,確認自己記清楚之後,顧舟回摸出一隻火摺子,將它焚毀了。
記在腦子裡,才是最安全的。
——
返回雲州城後,裴臨轉頭去了一處典當行。
這裡也是他的產業,他和手下時常在這裡落腳見面。
見他來,原本正閒坐著喝茶的元柏起身迎了上來,道:「三郎,我正好有事同你稟報。」
裴臨睨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這兩日清閒,喝了幾盞茶了?」
元柏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嘿嘿一笑,和裴臨一起往內間走。
內間無人,好說話。裴臨問他:「那裴煥君手底下的兩處鐵礦,可摸清楚是怎麼滲進去的了?」
元柏點頭,道:「主官早就和他暗通款曲,一起應付朝廷的監察罷了,在帳上做些手腳,偷偷留下一部分,不是難事。」
裴臨又問:「採礦之人皆有定數,要登記造冊,人多口雜,有心之人若查,是能歸總出來的。此事他是如何解決?」
元柏默了默,話音有些沉痛,他說:「買賣人口,畜養私奴,像養畜牲那般,不見天日,自然無人得以探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