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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3:06:19 作者: 謝朝朝
正想著,姜錦已經摸到了木匣的卡口上,還來不及在摸索上頭的花紋,她往前邁了兩步,腳下還沒踩實,忽然感覺不對,已經有冷箭順著門後的機關射了出來。
也好在這一腳沒踩實,箭的力度有限,姜錦下意識單手提著木匣恍然回身、堪堪避開。
箭頭從她身邊擦過,扎入了一旁的矮几。
這動靜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小了,姜錦卻只怔了一瞬,她一點猶豫也沒有,立馬就打開了木匣,取出畫軸展開一掃——
沒有落款,沒有名姓,姜錦盯了這畫一會兒,把畫上女子的冠飾和服制深深印入腦海中。
她旋即把手上的東西肆意一拋,不把東西復位,而是像真正的賊一樣,動作極快地在屋裡翻騰,順走幾件值錢的玉擺件,把牆上其他的書畫都打落了。
姜錦心裡有數,因為她早在來這趟前就預想過發生意外該怎麼做。
那麼大的動靜,不可能再假裝無事發生了,索性弄得更亂一些,隱藏她真正的目的。
隱隱已有人聲趕來,她不敢再留,提起堆在頸項間的紗領充作面衣,從窗檻又跳了出去。
她原打算順著來時的路悄悄回前院去,可是似乎四面八方都有人來,姜錦心覺不妙。
好在她也為這樣的可能做了準備。
刺史府西面,民居眾多,地形複雜,往那兒一鑽,可不容易找。
姜錦一個鷂子翻身,復又跳上了屋樑。
月下腳步咔噠,直到她奔出刺史府的範疇,身後的追兵也依舊沒停。
夜色是最好的隱蔽,眼看她的身影要消失在黑暗裡,追來的護衛神色一凜,掏出袖弩向前射去。
有風颳過,衣擺被吹得獵獵作響,雲州只是個中州,民房草屋間高低參差不齊,姜錦得有半幅心神牽掛在這逃竄的路上,待她從風聲里分辨出那一點金屬震鳴的聲響時,弩/箭已經快射到她的後心了。
……糟糕。
閃躲不及,尖銳的痛感就像火燒一樣,極有效率地從右邊肋下蔓延至了整條臂膀。
霎那間,她的時間就像是被定格了,熟悉的痛感喚起了曾經歷過的相似的痛楚,姜錦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的還是不清醒的,她依舊在理智地、靈巧地躲避追兵、繼續往前,可是她的神智和記憶,卻好像被留在了原地。
飛天入地的輕功並不存在,誰都是凡胎肉/體,失血帶起軀體乏木,眼見追兵越來越近,姜錦皺起眉頭,還來不及考慮該下一步該如何應對,月下,忽然有另一股腳步聲,似乎也沖她來了。
姜錦心下無語。
得,別活了,這倒霉催的。
她眼前本就有些發黑,這下更是黑得徹底,腳步一歪,就要從半人高的矮牆上掉下來的時候,身後忽然竄出來一道身影。
姜錦還來不及反應,就被這人裹入了自己的披風,緊接著,這人便帶她遁入了黑暗之中。
姜錦用力眨了眨眼,想確認自己是瞎了還是被布擋住了眼,確定自己沒瞎之後,她開始奮力掙扎,因為她不喜歡被當雞仔似的提起來。
裹著她的這人感受到了這股力道,轉而把她背到了背上。
月光有些渺茫,身後追兵的聲音漸遠,姜錦無聲地冷笑了笑,抬手去摸背著她的這人的臉。
他的動作頓了頓。
「像模像樣的,」她扯了一把他的臉,說道:「易容的小花招。」
裴臨身形一滯。
他想解釋,解釋說不是為了再刻意接近她才改頭換面,不是又想騙她。他此番來雲州事出隱秘,不想撞上熟人罷了。
可要是開了口,她若問了,難免還要解釋下去,他總不能告訴她,他正和她的義父密謀。
於是,話又堵在了喉間。
不過很快,裴臨就發覺自己多慮了。
他以為姜錦會問他什麼,可她沒有,她只是安靜地伏在他背上,恰如當時重傷的他伏在她的脊背上。
仿佛什麼也不想從他這裡得到。
裴臨知道,她並非無欲無求,至少前世是這樣的。她想要沒有瑕疵的感情,想要他與之對應的真心,若非沒有感情,也不會走到那樣的地步。
可是現在,她卻好像什麼都不想要了。是因為……他給不起嗎?
還好姜錦聽不見裴臨的心聲,否則白眼能直接翻上天。
拜託,才吃了一箭,她心裡除了覺得好痛還能想些什麼?
體溫在衣衫之間傳遞,卻沒有任何旖旎的氛圍,姜錦懶得管裴臨要帶自己去哪,他既然出現救她,總不可能是要帶她去死。
果然,他帶她去了一處不起眼的小醫館,姜錦眼皮都不必撩,就聽到了前世老熟人的聲音,大概是他那幾個忠心的侍從。
儘管用了易容的手段,但依舊可見裴臨冷肅的神情,他一抬手,把郎中以外的人都趕了出去,屋子裡只留受傷的和看病的。
連他自己,都在把姜錦從背上小心翼翼地放下後,逃也似的出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麼,仿佛習慣了只在暗中窺探,並不敢面對面見到她,以免又觸了她的忌諱。
負手站在院中,仰首望見前世今生別無二致的月亮,裴臨捏著沾血的披風一角,心底針扎似的在痛,卻不知該作何感想。
前世,姜錦受傷後一直在逞強,而這一點,他是在很久以後才反應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