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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3:06:19 作者: 謝朝朝
行兵打仗,方向感是極其重要的東西,來時路上經過的事物悉數都印在了裴臨的腦海里,順著回程的方向,他輕車熟路,抱著姜錦找到了那處冷溪。
「姜錦,你得醒過來了。」
裴臨蜷起食指,用指背碰了碰她緊閉的眼睫。
她還是沒有動靜。
裴臨沒再猶豫,他解開了自己的外袍,復又抱緊懷中的姜錦,撲通一聲,跳進了這冰冷的清溪。
安靜的林間被驟然驚動,樹梢上棲息的飛禽撲拉翅膀,譁然之下作鳥獸散。
裴臨抱著她,往溪流更深處走去。冷水浸潤衣衫,寒意沁入腠里,而他們隔著濕透了的衣衫緊緊相貼。
月影偏斜,裴臨懷中的人終於有了感知。
漫天星芒之下,姜錦緩緩睜開了眼睛。
作者有話說:
龍捲風摧毀停車場!
——
◉ 第25章
「合吾——合、吾——」
山間小道, 齊整的口號聲響徹林間,一聽便知有走鏢的人經過。
這走鏢也是有講究的,鏢局的人亮出聲勢, 沿途的匪徒也會賣面子, 不輕舉妄動。哪怕真要劫鏢, 走鏢的人若實在比不過, 給點過路錢一般也便罷了。
正值傍晚,天色昏暗,此地又離官道甚遠, 杳無人煙。夜幕低垂之際,眼前所見皆是黑黢黢的一片,怎麼瞧都有些駭人。
車隊一眾老爺們中,混著一個年輕小姑娘,她穿著一身利落的紅褐色胡服, 扎著高辮,正是凌家的么女、凌霄。
她走在鏢車的一側, 埋怨道:「父親, 走官道不好麼?我們為什麼非要抄這條近道?」
凌父訕訕一笑,道:「沒辦法啊, 受人之託,就得忠人之事。單主花了大價錢, 要我們把東西送到范陽, 留的日子又不多, 若不抄近道,我們怎麼趕得及?」
凌霄警惕地握著她的長-槍, 保持著昂首挺胸的姿態環顧四周, 她說:「說實話, 我們凌家的鏢局才多大?往日也就接接那些大鏢局看不上的、鄉里鄉親跑腿送嫁的活,怎麼會有數額這麼大的單子找上我們?」
她說著,拍了拍被封得死死的鏢車,道:「古怪得很,我們還是得小心為上。」
凌霄話剛說完,她那吊兒郎當的大哥凌雲就湊了過來,他低下頭,神秘兮兮地跟小妹說:「阿妹呀,這你就不懂了吧,那天來給咱下定的人,我見過了,是個女的。」
「女的!花枝招展招搖得很……你懂了沒?」
凌霄不解,追問道:「什麼意思?我不懂。」
凌雲啐了一口,繼續道:「瞧那女子的打扮,不像好人家的,不是哪家大戶養的外室,就是哪裡的暗娼鴇頭。這種來路不乾淨的銀錢,大鏢局才不接,不然哪日被打將上來,豈不是自砸招牌?」
凌雲雖然渾,但是這話其實說得沒錯,不是為了掩人耳目,這樣的大單不可能隨意落在他們的頭上。
凌父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伸出大掌,「啪」地給了大兒子後腦勺一下,道:「你小妹才幾歲,跟她說什麼昏話?還不是你跟凌峰兩個娶不到媳婦的討債鬼……」
「還說凌峰呢!」凌雲捂著腦袋,委屈道:「凌峰都能出去跑私活掙錢,怎麼就我天天要跟著家裡混……」
「凌峰沒比你小兩歲,還要等你這個大哥辦好婚事才輪得到他,他能不著急?他能接到順路的單子,攢點老婆本,礙你這個大哥什麼事兒了?」
「要你有凌峰的本事,我也敢放你去自己走一走……」
一旁的凌霄挖挖耳朵,面無表情。
父子爭執的鬧劇,在母親去世無人壓制後,她聽得耳朵都起繭。
車隊裡人不算多,除了凌家三個人,剩下幾個都是在凌家鏢局做了很多年事的僱工和鏢師,像老吳叔他們,在凌霄記憶起便一直在了。
風平浪靜,連樹梢上的鳥雀都無異樣,安靜得很,凌霄卻沒有鬆懈下來的意思,手始終反握在槍柄上。
太安靜了。
安靜到異常詭異。
有凌霄的懂事對比,凌父更是對不爭氣的大兒子怎麼都看不順眼,他氣不打一處來,「瞧瞧、瞧瞧!你成日裡遊手好閒,連你小妹都比不上了!」
兩人眼瞅著就又要上演全武行,凌霄無奈地嘆了口氣,剛要邁步上前去調停勸架,一陣驚呼忽地從她身後傳來。
凌霄眼皮突地一跳,她驀然轉身,正對上老吳叔放大的、震驚的瞳孔。
他大張著嘴巴,血從他的喉嚨眼兒里涌了出來:「劫鏢、有人劫鏢——」
老吳叔緩緩向後栽倒,鮮血從他脖頸間洶湧迸出,像開了閘的水渠噴涌飛濺,霎那間半張臉已經被染紅了。
馬兒急促地鳴叫奔逃,車隊驟然被一伙人團團堵在了山間。正是一處山坳口,凌家人還來不及反應,數十個黑影已然從林後撲了過來,直要取他們的項上人頭。
——
春夜的風並不和煦,磨人得很。
冰冷的溪水加速了體內熱意的流逝,再睜眼時,姜錦的眉間已是一片清明。
她抬起眼眸,意外對上裴臨的眼睛,這才恍然發覺,自己被他抱在了懷裡,唯有一個腦袋、和攀在他肩膀上的胳膊露在水面以上。
浮在水中漂浮不定,姜錦下意識勾手扶上了他的肩膀,復又鬆開。
她垂下濕漉漉的眼睫,聲音沙啞:「放……咳、放我下來,裴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