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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3:06:19 作者: 謝朝朝
啊
第19章
前世,送嫁的車隊被橫行的山匪衝撞。
那時的姜錦是個實打實的小姑娘,相較於同齡人確實更有膽氣,可到底沒見識過這樣胳膊腿亂飛的場面。
她有天賦,有本事,面對兩三個匪徒還可勉強應付,可匪徒來勢洶洶,人多勢眾,刀光劍影中,她力有不逮,險些就要把小命給交代了。
畢竟,裴清妍才是護衛和家丁們保護的重點,義女不過是個添頭,不同的性命權衡之下也有貴賤,這樣的情形下,當然無人有暇顧及姜錦。
除了裴臨。
他和他的劍殺了進來,帶她從亂局中逃脫,揀了條命。
獵獵的風聲里,驚魂未定的姜錦伏在冷溪邊洗臉,試圖清醒過來。
水珠順著她的鼻尖滴落,姜錦側著臉抬頭,便見裴臨持著劍,半蹲在一旁。
劍尖直插地面,他握著劍柄的手泛著脫力後的紅,正在微微顫抖。
姜錦有些恍神。
她這才想起來,裴臨沒比她大上幾歲,瞧他的髮髻,大概也還沒加冠。
也許他是男兒,學得多些有本事些,但看他出身世家,只怕這樣的場景,他也未曾經歷過。
姜錦忽然松下了心情,她揚眉問裴臨:「你怕嗎,剛剛。」
裴臨沉默。
他不會扯謊,再難的話題也不過是敷衍不答。
姜錦等了很久,都以為裴臨不會回答了的時候,忽聽見他開口:「怕。」
又不是刀槍不入的神仙,誰不畏死?
「怕還回來救我,」姜錦笑得很燦爛,絲毫看不出方才命懸一線時的緊張,她說:「多謝你。我們兩清了。」
其實說起來,他幫她這麼幾次,早已經夠還清了。
少年冷然的眉梢不動,他偏頭,看向姜錦,「飛來橫禍擋得了一次,擋不了一輩子。只有自己變強,這樣的事情,才不會再發生在你身上。」
他這話像是說給姜錦,又像是說給他自己聽。
姜錦聽得很認真,隨即,她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做些什麼?」
裴臨望進她的眼睛:「我需要幫手,你相信我嗎?」
像他這種世家子弟,大多是靠門蔭入仕,沒本事的混個散官做做,有本事的、或是家世實在耀眼的,才有機會另有建樹。
可惜河東裴氏聽起來響噹噹,實則支系甚多。他的父親裴肅都要對他刀兵相向,想來也不會動用自己的勢力人脈來為他鋪路。
被父親追殺的經歷讓裴臨無法再輕易相信任何人,這些日以來他一直是獨來獨往、單槍匹馬,哪怕是元松元柏這些他母親留下的人手,裴臨心中也存了疑影,找藉口讓他們去冀州探查,也是想再驗一驗他們是否可信。
相比那些與冀州裴家有絲絲縷縷關聯的人,反倒是萍水相逢的姜錦更能信任。
姜錦卻還記得自己此行是為了什麼,她說:「是我該多謝你的信任。不過,裴公子,我還記得我此行要做什麼。」
她站起身,然後道:「裴刺史收我做義女,讓我護送裴二小姐出嫁,車隊衝散了,我現在得去找到她。」
說罷,姜錦揉了揉著自己凍得有些發緊的臉頰,在冷風瑟瑟的溪邊莊重地向裴臨揖禮致謝,隨即直起身,沿著來時的方向、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回走。
那裴小姐身邊自有護衛,她也知道沒誰真的指望她去護送,但是她還是應了自己的諾言去尋人。
望著姜錦的背影,裴臨沒有挽留,他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麼。
離開之後,姜錦在路上救下了偶遇的凌霄,又與送嫁的車隊匯合,折騰了很長時間,才終於抵達范陽。
抵達范陽之後,姜錦居然又在此地見到了裴臨。
——此地山匪橫行,范陽節度使張榜招人平匪患。裴臨揭榜,借了一百個人,兩個月內,范陽境內已無大的山匪割據。打完回來,他手底下的人不減反增,山匪中的可用之人也被他收攏到了麾下。
重逢那天經開春了。
裴臨騎在高頭大馬上,一身銀光甲在烈日下也讓人膽寒。
他挑眉看向姜錦,帶著臉上的自負與驕傲。
眼睛仿佛在說:瞧,你可以相信我。
——
這一次,到底空長年歲,多吃了那麼多年鹽米,認親前夜,姜錦倒沒有再為明日之事而感到惶惑不安。
只是在這樣的節點,她很難不想起上輩子的故事。
說起來,她會心許裴臨也並不奇怪。
意氣風發的少年憋著一口氣,打定了主意要建立一番大功業,他的每一根頭髮絲都透著驕傲,偏生他就是有這個驕矜的資本。
如此傲氣的一個人,卻幾次三番為她停留,實在是很難不讓人心動。
姜錦輕嘆一聲,算作感慨。
其實她很清楚,自始至終,裴臨的性格都沒有變過,讓她心動和後來傷她最深的,本就是同一柄刀刃的正反兩面。
今夜沒有下雪,天邊掛著輪光影朦朧的月亮,姜錦本已經臥下了,又覺得月光晃眼,趿著寢鞋去拉窗簾。
窗外那棵枯樹看起來實在寂寞,姜錦抓著簾角的手一頓。
不會再有誰來,她得靠自己。
雖說裴清妍會因山匪襲擊、車隊衝散,意外被盧寶川所救,有驚無險,反生情愫。可誰又敢擔保這一世不會演變成更壞的境地,又會不會有性命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