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2023-09-18 23:06:19 作者: 謝朝朝
    裴臨沒有低頭,他淡然地伸出手摸了摸包紮在傷處外的布料,再一抬手,只見掌根都已經被鮮血染紅。

    他「嘶」了一聲,開口卻冷靜得很,仿佛這傷是生在旁人身上一般,「要勞煩姜娘子,再拿一些瘡藥來了。」

    姜錦是肩上中過箭的,此時不免感同身受地打了個抖。她有些急,匆匆轉身去拿藥,又去開了姜游生前私藏的老酒,濯淨了一雙手。

    她動作極快,幾息之間便回返過身來。

    裴臨不止一次的在她面前受過傷,他行兵打仗的風格剛硬,傷筋動骨時常有,擦破血肉那更是稀鬆平常。

    姜錦給他處理傷處的次數實在是太多,多到這些動作幾乎融入了她本能的反應中。

    直到她下意識坐在床頭、他的身側,要探向他衣襟的手才終於頓住。

    不對。

    他不是她的丈夫,而她也不是他的妻子。

    姜錦收斂眉目,轉而反手將掌心中的藥瓶送到裴臨眼前。

    她冷淡道:「崔公子自便。」

    裴臨的手指一頓,停在她的掌心。

    他的話音依舊平靜,眼睛卻直勾勾地看著姜錦,儘管她並沒有在看他,「手臂上的傷口,好像也裂開了。」

    微涼的指腹若有似無地擦過她手上的薄繭,小巧的藥瓶在她掌心打了個旋。

    「姜娘子不若送佛送到西,幫我上藥可好?」

    汩汩的紅正順著他骨骼分明的手背蜿蜒流下,像是在應和他的話。

    不對。

    有哪裡不對。

    姜錦眉心微蹙,抬眼,對上裴臨點墨般幽深的瞳仁。

    他在試探她。

    作者有話說:

    頭一次寫比我自己還窮的女主:D

    ——

    第5章

    「姜娘子心善,崔某……銘感五內,他日必定不會忘懷。」

    裴臨的話音不疾不徐,藥瓶在他掌中轉過一圈,轉眼間又被輕輕放回了姜錦的手心。

    他毫不避諱地與她對視,袖手間眼神交匯,姜錦捏緊了拳頭,心下有了思忖。

    她一時不察,怕是在他的面前露了些紕漏。

    眼前的裴臨也不過十六七,她對他實在太熟悉,又下意識覺著他受著重傷,是以把他從山林中救回來的時候壓根沒想太多,不曾掩飾自己。

    她竟忘了,一個連青縣都不曾出過的村女,縱然有點拳腳功夫,是個獵戶,又怎麼會有今日這般處變不驚的膽識?

    上輩子的她也是怕的,只不過一邊哆嗦著一邊救人罷了,並不曾像今夜一樣,遊刃有餘地止血治傷、應付醉鬼、處理屋頂。

    姜錦疑心裴臨已經在懷疑她的出現有問題了。

    前腳被人追殺,後腳在這荒山野嶺里就出現一個過於坦然的姑娘來救他,如此巧合,確實怎麼嗅都是一股陰謀的氣息。

    姜錦若有所思,她展開合攏的掌心,伸出手指,拈起了藥瓶上的小木塞。

    再迴避未免顯得太心虛,她既把「挾恩圖報」都擺在了明面上,眼下有給他上藥、讓他多記她一筆好的機會,怎麼會拒絕呢?

    轉念一想,姜錦又覺得裴臨對她有了防備也不算壞事。

    他不信任她,他們之間只有銀貨兩訖的關係,那想來她與他也就不會像前世那樣,有機會結伴去雲州了。

    姜錦倏爾便想清楚了自己要怎麼做,她眉心微動,對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裴臨搖了搖指間的藥瓶,巧笑倩兮:「這是猛藥,全倒下去,哪怕斷了胳膊腿也能止住血。不過……可不便宜。」

    她決心把市儈進行到底,狠狠表演了一番。

    縱然裴臨擅於揣摩人心,也無從得知她心裡的這些念頭。

    他只是靜靜地聽她說完,隨即牽動唇角,微微一笑,「姜娘子可曾聽過,清河崔氏?」

    聽過,你娘不就是崔氏女嘛,姜錦腹誹,面上卻假作震驚,道:「你是說,你姓的是這個崔?」

    見裴臨頷首,姜錦盡其所能地表演了一番,又殷勤地扶他坐起來些,甚至還有閒心往他背後墊了個粗麻枕頭。

    打定了主意之後,見裴臨一副等著她動手的模樣,姜錦倒也不扭捏,坦然伸手去解他的上衣。

    裴臨身上的衣裳打眼一看不過尋常,仔細瞧,才能瞧出華貴來。只是暗青的竹紋早被鮮血的紅洇透了,在昏暗的夜間顯得有些詭異。

    這麼好的料子就這麼浪費了,姜錦指尖一頓,覺著實在可惜。

    姜錦垂著頭,露出光潔的一截後頸。裴臨瞧不見她的神情,理所當然地將她的猶疑理解成了害羞。

    他輕笑道:「某觀姜娘子行事落落大方,沒想到,竟也有拘泥羞赧的時候。」

    姜錦嘴角猛地一抽。

    羞赧個屁啊,你身上有哪裡我沒看過沒摸過?

    只是這些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面對著一個已然無知無覺的裴臨,姜錦心裡本就憋了一口氣,眼下更是如此。

    她只好假借去拿近油燈,走遠兩步,好生緩了緩才再走近。

    回身之後,姜錦坐在床頭一側,不去想其他,只專心地去解裴臨的衣裳。

    初秋,衣衫還不厚重,很快就被她解開了。

    其實在扛他回來之前,姜錦在山上便處置過這些傷處,但那時他昏迷不醒,又有性命之虞,她情急之下也沒顧得上許多。

    可現在不同。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