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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2:59:17 作者: 朝燦
    不折騰不費神,也不會冷不丁爆個特大事故,搞得人心力交瘁。

    屋外清清冷冷下著雨,棚子裡有小火爐燉著湯。

    溫郁布置碗筷時抬頭往外看,院子裡的石榴樹枝葉繁密,滴水細密猶如珠幕。

    他動作停頓了幾秒。

    這算是生活終於放過我了嗎。

    他有種安穩許久以後才萌發的慶幸。

    要是一直都是這樣,也很不錯。

    不貪求更多了。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

    溫郁起了個早,還換了身運動裝出去晨跑一老圈,帶了豆漿油條回來。

    顏晚馨吃完利落地洗了碗,吩咐他提前準備一把傘擱在辦公室里,在廚房裡目送兒子出門。

    等院門關上,她怔了很久,然後返回自己的房間。

    她的臥室從前很擁擠,塞滿了各種東西,好幾個柜子靠在一起,東西老是沒地方擱。

    現在少了一半的衣服,結婚照也從牆上摘下來,像是突然多了十幾個平方。

    顏晚馨在柜子里翻翻找找,挑了件最得體的衣服,想了想還抹了點頭油。

    她端詳著鏡子裡的自己,伸手碰了下唇。

    是老了,唇色都發黑。

    她開車一路向南,一路往大興區開。

    北京也是越來越大了。

    從前只有五環,後來擴到六環,再是七環。

    無數人搶破頭往北京擠,拼了命也要紮根在這裡。

    從市中心開車到大興大概要五十分鐘。

    她路上抽了兩根煙,等紅綠燈時有些不耐。

    等到了目的地,顏晚馨靠著椅子想了很久,最終才拿起包下車。

    門口獄警已經跟她混了個眼熟,見著時還會微微點頭打個招呼。

    等候區今天坐滿了人,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日子。

    過了許久,有人探頭出來喊。

    「4097溫健武家屬!」

    她菸癮又上來了,搓了下指節往裡走。

    溫健武走出來時腳步平穩,兩人很平靜地打了個招呼。

    雖說是夫妻,這麼多年都在坐牢,連熟悉感都褪了個乾淨,也就剩幾分客氣。

    顏晚馨以前經常來這裡,有時候不是為了見誰,就是一個人心裡堵得慌。

    她丈夫在裡頭坐牢,但她何嘗不是在外頭坐牢。

    頭幾年有數不清的債務,幾度逼得她想賣了家裡老屋,好在後頭還是撐了下來。

    現在還得陸陸續續地還人情債,像是永遠都欠著誰。

    她頭幾次見他一回痛罵一回,三十分鐘根本不夠發揮的,洋洋灑灑中間根本不用換氣。

    後來有機會被債主搞到心態爆炸,去見溫健武時還特意帶了瓶水,罵到嗓子冒煙喝兩口繼續吼他。

    「槓桿槓桿,你他媽是真的敢玩啊?想過今天老娘在外頭給你擦了多少屁股嗎!」

    「狗日的龜孫子!」

    有次罵完出來,一看時間在裡頭呆了四十多分鐘,獄警居然也不敢攔她。

    十年,換算一下,一百二十個月。

    她見他不到一百次,第十幾次時就已經罵不出來了,看著他只是哭。

    溫健武有過很多種反應。

    他懺悔過,痛哭過,麻木過,嘆息過。

    兩人就算有再多的話說,也始終隔著一堵玻璃牆,要說話還得拿著電話,送瓶腐乳進來也得被再三檢查。

    顏晚馨今天坐下時,氣息有點不穩。

    溫健武連著兩個月只見到兒子,沒瞧見她,皺眉感覺不太對。

    「你還好嗎。」

    顏晚馨沒說話,只疲憊地搖一搖頭。

    「鬱郁這兩個月都來看我了,」溫健武關切地看著她:「他現在也懂事了,應該能幫你分擔不少。」

    「他來北京這件事……是他自己做主的?」

    顏晚馨只是搖頭。

    溫健武感覺她今天狀態不對,心事太重了。

    他看了眼面無表情的獄警,苦笑一聲:「跟我說還怕什麼。」

    「我這是存放秘密最好的地方,想跟別人說也沒處去,是吧。」

    顏晚馨沉默了很久。

    她像是支撐不住自己身體的重量了,把額頭和肩頭都壓在玻璃上,半側著身子說話。

    「幾個月前,聞璵找過我。」

    溫健武聽見這個名字時有些許變色。

    他對這個名字有種本能的拒絕。

    這個名字意外的和自己兒子的姓名同音,就此衍生出多少不該有的糾纏,他和她心裡都清楚。

    「這幾年,聞璵一直有找過我。」她冷靜道:「搬走的時候,我本來刪了他的電話,後來他換了個號,還是會逢年過節給我發簡訊。」

    溫健武臉色不太好:「他一直想挽回鬱郁?」

    「不全是。」顏晚馨伸手揉著眉頭:「他不會繞過我去試圖聯繫鬱郁,但是也禮貌問過幾次他的情況。」

    「你……」溫健武想說句什麼,但又發覺自己已經喪失了大部分做父親的資格:「哎。」

    「他前幾個月飛到廣州,單獨跟我談過一次。」

    「你們說了什麼?」

    「來不及解釋了,」顏晚馨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自行省略大部分內容:「我最後想著……不行就試一次。」

    她也老了,很多事未必能看清楚。

    溫健武伸手按住玻璃牆,有些難以置信:「你——你答應讓他們談戀愛?!你知道他們是兩個男的對吧??這麼多年了,這麼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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