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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2:59:17 作者: 朝燦
    [不樂]:一路平安。

    他們去了附近一家老電影院,上樓時還能聞到一股霉味。

    劇情很老套,美麗的間諜為了情報與敵人周旋,在生與死的邊緣反覆掙扎迴旋。

    溫郁被不透氣的海綿墊子捂得屁股癢,換了幾次坐姿都不見好轉,開始自顧自的發呆。

    他的戀愛只開始了一天,對象就要跑去出差,像是談了個假的。

    偏偏沒什麼實感的這段新關係,像是終於能給他一點底氣,一點確認感。

    溫郁有了底氣,才終於呼吸平穩很多,後知後覺地開始想,自己上一次抱媽媽是什麼時候。

    像是她癌症出院的那天,他傾身用力抱了一下,還被嫌棄壓到她傷口了。

    特務壓低嗓音在交換情報,遠處傳來激烈的槍聲。

    溫郁伸長了手,悄悄握住媽媽的手。

    顏晚馨愣到看了他一眼,溫郁很無辜地也回看她。

    她被這個舉動陌生到,過了幾秒還在詫異著,但始終沒有抽開的動作。

    溫郁突然覺得自己變勇敢了。

    他以前很怕被拒絕。

    原來媽媽的手已經乾枯又消瘦了。高中的時候牽著,還能感受到掌心和大魚際都是飽滿的肉。

    他低低啊了一聲,像是有什麼發現。

    顏晚馨側目過來,溫郁又快速搖搖頭。

    也許媽媽也很怕被拒絕,他只是從來沒有猜過。

    第二天再上班,學校里少了個人。

    溫郁走進校門時左右看了一眼,確認某人不會突然冒出來逗他玩兒,才笑著和其他學生打招呼,筆直走向辦公室,摸魚一晃就是一整天。

    他有種奇異的滿足和放鬆。

    聞璵只是去出差了,並沒有消失。

    他們隔著互道早晚安的微信聯結著,落在地上,很安穩。

    接著是第三天,第四天,一個星期過去。

    溫郁摸魚摸出了不少心得,譬如主動幫同事泡杯茶,還能聽到不少獨家小八卦。

    他一面側耳聽著那哥們碎碎念,一面打開手機刷其他人的朋友圈。

    然後在另一個物理老師的動態里看到一張照片。

    那個同事只是隨手拍了一張,半是抱怨半是炫耀出差時的辛苦。

    照片主體是那同事的座位,側面一角坐著聞璵。

    在第三人稱的動態里看見他,像是一場毫無防備的偶遇。

    溫郁把手機橫過來,仔細看這個邊角里藏著的側影,心想他是比十年前還要好看。

    單是肩背的線條便冷峻又色/情,像是蓄謀已久的勾引。

    「然后姓胡的就一路衝到四樓,你猜碰見誰了?他老婆!」

    「噢噢,真的嗎?」溫郁抽空捧了個哏,見同事繼續滔滔不絕下去了,繼續在朋友圈動態里瞧其他人的返圖。

    高三高二的主任特意在大群里發了好幾張合影,很有上世紀□□十年代人們出去旅遊時的刻板站姿。

    聞璵並不出眾地被夾在右二或者左三的位置,有時候還沒有看鏡頭。

    在老教師的拍攝里,他難得地顯出幾分土。

    溫郁察覺到這一點,噗嗤笑出聲來。

    「是吧!我就說這事太離譜!」同事跟著嘚瑟起來:「真是邪了門了……」

    聞璵一忙起來,很少給他發消息。

    聽說在浙江江蘇那邊,高考難度年年遞增,還教改了好幾次。

    真要做經驗交流分享,又或者行業內部吐槽幾回,兩周都不一定夠。

    溫郁自從上次牽媽媽的手成功以後,莫名有了再接再厲的神奇想法。

    他想挑戰點更難的。

    於是某一天趁著顏晚馨在做飯,張開雙臂試圖抱一下。

    顏晚馨被他嚇一跳:「你多大了!抱啥抱,別影響我做飯!剁肉呢!」

    溫郁維持著動作瞧她表情:「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說完猛地一抱轉身就跑,身後傳來啪的一下菜刀聲。

    他跑回書房裡,心想我沒談戀愛之前難道很慫嗎?

    我是那麼慫的人嗎?

    ……好像就是。

    聞璵這個邪門的傢伙在他心裡住下以後,是撒了不少邪門的種子在他心裡。

    很怪,但是很痛快。

    溫郁索性挑了個痛痛快快風和日麗的星期六,拎著一包書去見親爹。

    這事自然沒有和顏晚馨提前商量,不然她又得鐵青著臉絮叨數落幾回。

    悄悄地去,悄悄地回,就說是跟同事狼人殺去了。

    看守所里沒什麼變化,只是有盞燈壞了,在角落裡要亮不亮,像只垂死的蛾子。

    門口登記的工作人員換了個生面孔,看身份證和親屬證明時好幾眼,像在對比他和溫健武的面容相似度。

    溫郁憋了一會兒,小聲道:「不像嗎?」

    那人並不接受閒聊,擺擺手示意他快進去。

    這個月的溫健武和上個月沒太大區別。

    下巴上有些許胡茬沒有剃乾淨,顯得青黑一片。

    他們再見面仍是隔著開著氣孔的玻璃牆,獄警手持警棍守在一側。

    溫健武沒想到他又會過來,聲音平直:「在學校還好嗎。」

    「還好,」溫郁打量著他的囚服和寸頭,以內心僅有的一點點勇氣試圖找話題:「最近忙什麼呢」

    這個問題適用於大部分國家的父子談話,可是他一說出口又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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