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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2:56:20 作者: 一隻甜兔
九月十四, 農曆八月初八,上午九點整。
山家祭祖大典正式開始。
山桁立於祠堂最中央,緩緩掃向小廣場上擠烏泱泱的人群, 他們排列成整齊的隊伍,神情肅穆, 齊齊對著祠堂, 點燃的香彌散至半空。
陽光下, 每個人的面容都清晰可見。
這些都是山家的子孫, 大部分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
山桁眼神微動,看向左側——
山嵐安靜地站在那裡,雙手捧著新刀。
在這片寂靜中,他忽然想起五歲的山嵐, 小姑娘嬌嬌軟軟的,白玉似惹人疼, 那樣小的身軀里藏著這樣大的力量, 一步步走到現在,竟然已經過去了十七年。
今日之後,她便是山家家主。
山桁忍著心裡那股冒出來的複雜情緒,對著前方一揮手,祠堂兩旁的大鼓被敲響,咚咚的聲音如軍鼓般急促。
沉悶的聲音飛越方正的牆檐, 一直往後飄。
最終落在一間茶室內。
茶室靜謐,光線柔和,一派歲月靜好的景象生生被人打破, 山歲神情冷漠,盯著跟前的男人:「你沒走。」
盛霈正俯首聞著手裡的茶水,聞言漫不經心地瞥她一眼, 隨口問:「你和山家有仇?還是恨招兒?」
盛霈說話時始終觀察著山歲的表情,在聽到山嵐的名字時,始終冷漠的女人神色有了細微的變化。
她別開臉:「她姓山,恨山家和恨她沒有什麼不一樣。」
盛霈微一挑眉:「你是被山家收養的,卻恨山家。兩個可能,第一個,和山家有世仇,一開始你就是被人送到山家來的。第二個,你和山家有積怨,被人收買或是有把柄在別人手上。」
「你猜我覺得是哪個?」
山歲眼睫微動,不看他,也不再開口。
盛霈也不管她,懶懶地倚靠在寬大的椅子上,沒個正行地翹著二郎腿,自顧自說:「你送她的那把小刀她一直戴在身上。她被我救上來的時候,把自己那把刀當做謝禮送給我了,你送的那把當寶貝似的藏著。」
山歲微微收緊了手。
盛霈繼續道:「她說小時候只有師姐陪她練刀,說師姐比她聰明,說你們去山裡,你會牽著她的手,說……」
「閉嘴!」山歲咬了下唇,斥道,「我不想聽這些。」
話音落下,茶室一片寂靜,只剩山歲微微急促的呼吸聲。
許久,祠堂的方向響起號聲,震耳的聲音響徹整個山家大院,這小小的一隅茶室內藏著被人遺忘的人。
盛霈打量著山歲的神色。
他確認了自己的猜想,她從一開始就是別人的人,只是被送到了山家。
等號聲結束,盛霈掃了眼腕錶。
九點半,半小時了,山崇該過來了。
三小時前,他們在崖頂抓了個現行。
那時山崇沒走遠,聽到那麼大的動靜他又折返回來,驚疑不定地看著眼前的場面,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山桁什麼都沒說,暫時將人交給了盛霈和山崇。
但山崇需要在祭祖大典上露面,結束最重要的交接環節才能回來,畢竟今天的主角不是他,是山嵐。
盛霈沒等太久。
不多時,茶室的門被敲響。
盛霈打開門,山崇眉眼不見喜意,反而有一分凝重,待看到面無表情的山歲時,他嘆了口氣。
「歲歲,你這又是何苦。」
「為了這個位置,值得嗎?」
山崇從沒想過會是山歲。
他們雖一起長大,但他畢竟是男孩,很多事是她們兩個女孩之間的秘密,加上兩人一起練刀,她們幾乎形影不離。
山歲聞言,嘲諷一笑:「為了這個位置?這個位置算什麼,山家又算什麼,山家最虛偽的人就是你。」
女人明艷凌厲的面容對著山崇。
字字句句都像是冰錐子往他心裡戳。
山崇怔在原地,好一會兒都沒緩過神。
他不明白為什麼山歲在一夜之間就變了模樣。
盛霈瞧瞧這個,瞧瞧那個,屈尊給人倒了杯水,說:「她恨山家,你只是其中之一,不用太驚訝。」
「歲歲,你……」
山崇欲言又止。
山歲諷刺道:「你以為當年繼承人選拔是靠實力贏的?那位置是我不想要,想看你怎麼和招兒斗,結果呢,明里你說不爭,暗裡做的事以為沒人知道?」
山崇壓著怒意反問:「我做什麼了?」
山歲奇異地看他一眼,說:「在招兒回來之前,你猜我在山家看見誰了?那個人你也認識。」
山崇微蹙了眉:「誰?」
盛霈快速掃了眼山崇,心說這人也是心大。
山崇估計都想不起來自己在醉酒時還幹過這麼一件事,要不是趙行和他們說了內情,任誰都會覺得山崇覬覦那個位置。實則他不過是自欺自人罷了,如今的山崇早已看清現實、認清自己。
「趙行。」
山歲丟下兩個字。
山崇被這個名字震得發怔,自從三年前趙行拿了地圖出海去,他便再沒有聽說過他的消息。有一年,他去趙行家裡問,家裡只說不知道。
山歲瞥見山崇的臉色,笑了一下:「有膽說沒膽認?你不知道吧,招兒也知道這件事,她知道你把地圖給了趙行,讓他去找那把垂虹刀了。她心軟沒和爺爺說而已,你真當自己瞞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