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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2:56:20 作者: 一隻甜兔
世人皆說,撐船、打鐵是苦事。
這一個晚上,他們將自己的苦說給了另一個人聽。
苦嗎。
或許此刻不苦。
.
隔日,天正破曉。
海風卷進駕駛室,帶來暑天的熱意,海面初紅,一輪圓日自海平面升起,映下一道粼粼的光,深藍夾雜灰白的海水漸漸清晰。
日出了。
這是山嵐第二次在海上看日出。
兩次,她身邊都是這個男人。
山嵐抱著膝蓋,下巴自然垂放在上面,稍顯睏倦。
昨晚,他們將附近能呆人的島礁都尋了個遍,沒看到人,再往前就是居民們居住的小島。
「餓不餓?」
盛霈問。
一夜未睡,男人嗓音發啞,細看下巴上長出了點兒青灰色的鬍渣,深色的眸淡淡地移過來,落在她身上,眉眼間不見憔悴。
山嵐搖頭,想了想,她說:「我會做面。」
盛霈一頓,那點兒淡色褪去,眼底染上興味,笑問:「公主還會做面?你們那麼大一個家子,怎麼會讓你進廚房?」
山嵐:「讀高中的時候,學校里辦過社團,我報的家政班,教過怎麼做點心,還有面,在那裡學的。」
「家政班?」
盛霈一頓,一時沒從中理出什麼邏輯來。
山嵐烏溜溜的眼看著他,如實說:「我們打鐵,對火的把控至關重要,我對此更是爐火純青。那年爺爺過壽,我想給他做碗面,雖然沒下過廚,但隱隱的,我總覺得我精通這一行,就和我打鐵一樣精通。」
盛霈眉心一跳,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然後呢?」
山嵐一臉無辜:「那天雲山冒出的煙招來了消防隊,他們以為山里起火了,所以我去報了家政班。」
盛霈:「......」
盛霈忍著笑,像回到了學校里。
那時,烈日下,教官神情嚴肅,在他們周圍打轉,邊上兄弟總是逗樂,趁著教練走開擠眉弄眼,他們便強忍著,忍耐力極高。
他輕咳一聲,握拳擋住唇角的笑意。
半晌,說:「快靠岸了,我們上島吃。」
山嵐「嗯」了聲,又問:「你今天是不是不休息?」
盛霈抬手,輕揉了揉她的發:「休息,吃過飯我們回去,你去船艙里睡。天氣預報說下午有雨,正好船快沒油了,下午我們歇歇。」
山嵐沒躲開,只是垂下眼。
她感受著發頂的力道,輕輕的,沒弄亂她的發。
盛霈寬厚的掌心溫熱,和爺爺那雙總是很重的手不一樣。
爺爺拍她的腦袋時,其實也是輕輕的。
但他說的話、每一次動作,裡面的力道里含著很重的意味,他多數時候不是爺爺,是師父,是山家的一家之主,這樣沉重的力道似乎會轉移,已經慢慢到了她的身上。
「知道啦。」
山嵐輕輕應了。
盛霈微怔,視線在她帶著雀躍的眼角停留一瞬,隨即想起她家裡那點兒事,有些煩,這都什麼年代了,還包辦婚姻,換作他,早就跑了。
這麼一想,盛霈忽然想起自己似乎也有那麼一樁事,家裡的老爺子提過幾嘴,這種違背意願的口頭約定,在他這兒壓根不算數。
這婚,誰愛結誰結。
「靠岸了,坐好。」
盛霈減緩速度,鳴笛靠岸。
這座島在南沙算得上是土地肥沃,因而在這兒的居民也相對多。才靠近岸邊,山嵐便注意到了那路邊擠擠攘攘的果樹,長勢茂盛。
「盛霈,這裡有香蕉和木瓜。」
山嵐睜著眼,有些新奇。
盛霈停下船,隨口道:「這裡土地好,能長青菜,只要能種的,什麼都種,地瓜、冬瓜、南瓜、葫蘆、花生,這兩年能種得更多。走,帶你去吃點兒。」
到了島上,盛霈熟門熟路的,帶山嵐鑽進一戶小院。
山嵐有時候會覺得驚奇,那麼大的海,那麼多個島,似乎每個島上都有盛霈認識的人。
她想起在漁船上聽到的話,他們說盛霈在海上救了不少人,那些都是三沙市的居民嗎?
「嬸。」
盛霈進了院子,先是掃了一圈這周圍熱鬧的蔬菜瓜果,才站門口喊了一句,喊完便自顧自地倒了水。
那院子裡放著張石桌。
上面有涼水,小小的一壺。
盛霈倒滿一杯子,問山嵐:「喝嗎?」
山嵐搖頭,然後她眼看著盛霈仰起頭,頸間鋒利的喉結滾動,眨眼就把整壺水都喝完了,看神情還有點兒意猶未盡的感覺。
沒一會兒,屋內匆匆走出來個婦人,看見盛霈,露出驚喜的笑來。
她似乎不會說普通話,嘰里呱啦地說了幾嘴,又朝山嵐笑,說了句什麼,進門又倒了壺水,拿出點兒瓜果來,又進門去了。
盛霈拿了顆梨,在外頭水槽洗了,遞給山嵐,說:「前兩年我在海上幫過她兒子,她兒子現在跑遠洋貨輪,長年不在家,她家現在就她一個,我偶爾路過會來看看。你在這兒坐著,我出去問問。」
盛霈說完就要走,走到門前又停下來。
他轉頭定定地看她,說:「別瞎跑,記著了?」
山嵐拿著脆梨,慢吞吞地啃,清透的眼往他臉上看一眼,又移開,就是不出聲,也不知道是記著了還是沒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