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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2:53:51 作者: 沅鬧鬧
很顯然,這是件棘手的事情。
逃避卻不是她秦岳寧一貫的風格。
所以,縱使處事利落如她也會覺得眼下的事情棘手,但她還是決定將事情明明白白擺到檯面上來,直接去尋求解決。
這是屬於她的真誠。
而事實上,在這一點上,連錦里跟秦女士的性格其實有些相像。
秦女士將實情同她如此一番表露,連錦里便明白了對方的用意——包括她為何要先將自己約過來,先對自己抖露這些事情。
秦女士自說完後,便只靜靜看著連錦里,仿佛是在等待她的態度。
連錦里同樣將目光回遞過去。
平心而論,在初次見到秦女士的時候,她是會發自內心地羨慕孟疏雨的。
對方家世好,性情直爽,天真無憂,母親又是這樣通情達理且同她沒有代溝,孟疏雨無疑是在幸福中長大的孩子。
但她對此也只是懷著羨慕和欣慰的情緒,甚至她能夠發自內心喜歡孟疏雨這個人,除開對方對待她的真誠之外,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孟疏雨在這樣的成長環境裡所鑄就的性格。
嫉妒,說不上,她能夠平靜且清醒地審視自己,從來不為嫉妒情緒所困擾......
她聽見對面的秦女士又緩緩嘆了一口氣。
連錦里頓了頓,垂下目光,將自己面前的茶杯重新端起來,倒掉裡頭涼掉的陳茶。
隨後,她將茶盞重新送至秦女士那邊,彎了彎眼睛道:「您能再為我沏一杯熱茶嗎?」
秦女士聞言微愣,忍不住細細打量連錦里眼裡的神色。
直直看了數十秒有餘,她仿佛終於放下心來,整個人的神態也變得鬆弛。
她接過對方的茶盞,同樣笑著,應了一聲:「好。」
靜靜等待茶爐上的水煮沸後,又重新溫了杯子。
等到茶葉泡好,秦女士重新為連錦里沏了一杯熱茶,請到對方面前。
連錦里接過,動作輕緩地淺飲了一口。
茶是好茶,香濃,色澤漂亮;入口回甘,齒頰生香。
熱茶下肚,渾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展開來,就仿佛心中那點鬱結和憂慮也能隨之舒展開來。
連錦里看向秦女士,微微笑道:「我明白您的意思,孟孟她很好,值得一番呵護。」
秦女士聞言卻微微皺了眉,認真道:「我確實有照顧孟孟情緒的意思,但並非要偏袒她;此行我也是想問問你的態度——你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不等連錦里開口,秦女士緊接著又道:「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立馬安排做個鑑定,我也希望你能夠......回到家裡來。」
連錦里聞言卻是失笑。
她搖了搖頭,向對方解釋道:「您誤會了,我的意思是,孟孟她很好,我發自內心盼望她好。所以,我也理解您對她的擔憂。」
她將茶盞里的茶一飲而空,就仿佛是在放下所有芥蒂。
連錦里又道:「我願意跟您去做鑑定。至於回家......」
她頓了頓,朝對方眨了眨眼睛:「最近工作實在太忙了,等忙完,您再接我回去,好嗎?」
秦女士整個人便怔愣在原地,事情進展如此順利著實出乎她的意料。
而連錦里的心情確實很難被常人所理解。
歷經兩世,兩世的人生軌跡都類似,她從未因自己的孤兒身份對世界有所埋怨。
所以當親生母親從天而降,她也沒有那麼多的複雜情緒——
秦女士很好,她和對方一見如故,本就是緣分。
命里有時終須有,她從來不去強求,就譬如她從來不去過於執著於自己的身世,但當真相擺在面前,她也無需逃避。
二人對飲一盞茶,相視一笑,如同一個模子裡刻畫出來的眉眼彎出相似的弧度,便好似心意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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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疏雨的心情卻不如連錦里那般釋然豁達。
當事實真相劈頭蓋臉向她砸來時,她愣在當場,整個臉上都失了血色。
難以置信與難堪,迷茫與不知所措,夾雜著面對連錦里的愧疚,瞬間將她擊垮,仿佛能夠凍結四肢所有血液。
從小到大,那些她從來不放在心上的外人嘴裡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她孟疏雨屬實會投胎。
從前她不放在眼裡,如今這句話再想來,卻仿佛是血淋淋的諷刺,□□裸砸在她的心上。
她從小到大所擁有的一切資源、一切優待,包括所有的父愛母愛,都是她從連錦里那裡偷來搶來的——這本是屬於對方的人生。
從道德上來講,她理所應當地享有了別人的人生,這本就是錯誤和虧欠;
從情感上來講,她卻對於失去感到分外惶恐,而這更是讓她覺得對自己不齒的地方。
她有什麼資格害怕失去,這一切本就不屬於她。
孟疏雨對上連錦里的目光。
對方的眼神清澈又明晰,沒有怨怪,也沒有憐憫。
在某一個瞬間,她甚至覺得,對方竟是理解她的。
孟疏雨眼裡點燃一絲光亮,但很快又被心裡的愧疚重新澆滅。
她張了張口,想要喊秦女士一聲「媽」,卻突然覺得說不出口。
上午的試鏡耽誤了一些時間,她過來的時候本就遲了到,眼看著連錦里那邊就要回去節目組錄製節目。
離開前,連錦里站起身,目光落在她身上,緩緩向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