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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2:53:51 作者: 沅鬧鬧
    一邊說,她將一杯茶推到連錦裡面前。

    連錦里接過茶,聞言卻是心中一動,有什麼猜想仿佛就要躍然而出。

    她按下心中莫名的預感,抬起眼,目光沉靜地與對方對視。

    秦女士視線也不逃避,同她對視了半分鐘有餘,整個人突然變得釋然了一些,輕輕笑了一聲。

    「之前那件事情的調查結果出來得差不多了。」她道。

    連錦里愣了不過一瞬,就明白過來,對方口中的「那件事情」,指的應當是之前她將陳繡告上法庭的後續。

    指尖微頓,她壓下自己變得有些不安的心跳,抿了一口茶。

    見她如此沉得住氣,秦女士看向她的目光里多了些欣慰和感嘆,又好似夾雜了一些心疼或是憐惜的情緒,一時叫她分辨不太清。

    秦女士繼續同她娓娓道來,將整件事情大致地同她講了一番。

    之前的鑑定報告已經能夠證明,連錦里並非陳繡的親生女兒。

    而陳繡本人則是交代出另外一樁事情,也不知是一時失言還是頂不住壓力,總之這樁事情從陳繡那裡親口說出來,著實驚到了許多人。

    陳繡說,她這一輩子,心裡有兩個秘密,叫她十幾年來不得安睡。

    其中一個因為她的愚昧無知與貪念,就這樣被抖露到眾人眼前,而她也被自己當年遺棄的小姑娘反手告上了法庭;

    而另一個,則是關於這女孩兒的身世。

    陳繡當年在縣城醫院生孩子,臨床有一位跟整座稍顯落後閉塞的縣城格格不入的孕婦,獨身一人住進了臨產病房。

    對方樣貌氣質無一不過人,自持美貌的陳繡見之也心生自愧弗如之情。

    她忍不住嫉妒對方,但心裡又忍不住可憐輕視對方——自己還有老公偶爾來照看一二,而對方從住進病房以來,就無人探視過她。

    再美貌又如何,生孩子都沒有男人陪,真可憐。

    這樣的想法維持到了生產的那一日,巧的是,兩人恰好同一天被推進產房,且都誕下一名女嬰。

    陳繡耳邊充斥著婆婆和老公的埋怨,內心一片灰敗;

    但當她看著靜靜躺在隔壁床,連喝一口水都要拜託護士幫忙的女人,內心又得到了某種微妙的平衡。

    這份平衡卻很快被打破。

    生產完後的第二天,對方的先生便趕到了,孩子都來不及見,第一時間來看望女人的狀況。

    陳繡也是從護士們的閒聊中才逐漸窺得事情的全貌。

    對方原來是位豪門富太太,跟自家的先生鬧了彆扭,臨生產時自己一個人跑來這處風景秀麗宜人的落後縣城裡散心。

    而兩人明顯感情很好,歸根結底不過是恩愛夫婦間鬧出的一點兒情趣,只不過鬧得有點大了而已。

    聽說女人再修養一日,就要被接回城裡。

    陳繡心中酸澀不是滋味,只知道聽婆婆話的丈夫還在一旁唉聲嘆氣,不顧她這次生孩子傷了元氣還未恢復,就同她說起了將來再生一胎的打算。

    惡從膽邊生,陳繡悄悄買通了醫護人員,將兩個孩子對調了。

    講完這些,秦女士嘆了一口氣,緩緩止住了言語。

    而連錦里聽完,和對方相顧無言。

    不難猜出來,依照這個故事,那位氣質樣貌都過人的年輕女人明顯就是眼前的秦女士,而被偷換的孩子,很有可能......

    就是她自己。

    何等俗套又冤孽的情節,此時竟然發生在眼前,發生在自己的身上,而諸般世事又是何等的無巧不成書,被交換了命運的竟然是她和她如今分外看重的好友。

    連錦里沉默了許久,低垂的眼帘遮住了眼底所有情緒。

    直到她重新捧起茶杯,抿了一口已然冷掉的茶水,秦女士才重新開了口。

    「調查已經證實,陳繡所言不虛,事情大概就是這樣。」

    局面到了眼下的情形,秦女士眼底疲憊有之,難堪亦有之,但整個人仍舊是脊背挺直,氣度沉靜。

    連錦里對坐在她面前,同樣沉靜,兩人平靜得仿佛不像是在討論這樁實實在在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命運糾葛。

    連錦里聞言,微微頷首,表示知情。

    秦女士便繼續道:「所以目前陳繡的漏罪也已立案,之後的庭審上,案件事實必定會公之於眾,沒法隱瞞,只能最大程度地去減少影響。」

    連錦里點頭表示理解。

    茶水涼了,喝起來便沒什麼滋味。

    她將茶盞緩緩放下,重新抬眼望向對面的秦女士。

    秦女士同樣在靜靜打量著她。

    「我和你一見如故,沒想到......」秦女士苦笑了一下,搖搖頭,「我能看得出來,你是個清醒的孩子,而孟孟那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

    兩個孩子一個是她的親生孩子,流落在外受盡了苦楚,縱使成長至今,優秀又自立,品行也端正,但血緣的牽絆不論,這些年她缺席對方的成長,便是最大的虧欠;

    而另一個孩子,她親手養大,本性也不壞,縱使造成一切冤孽的是她的生母,但到底孩子是無辜的,這麼多年的感情也不可能是假的。

    她多想貪心地擁有兩個孩子。

    可這兩個孩子,一個太清醒,一個又太要強,事實擺到眼前後,還不知道未來她們如何做想,又該如何自處;

    偏偏事情性質特殊,鬧到眼下的田地,是肯定瞞不住的,兩個孩子都會知曉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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