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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2:53:10 作者: 孟五月
「好,我讓她接電話。」
手機還是遞到了江鵲的面前。
江鵲看著手機屏幕上,正在通話中的字,心在一寸寸沉下去。
白蕊把手機塞給她,然後說,「我出去透透氣。」
她抿唇,握著手機,像握著一個炸彈。
白蕊出去了,還關上了門。
江鵲拿著手機,幾次調整呼吸,她沒有先開口,那邊也在沉默。
沉默了好一會。
「江鵲。」
沈明懿像是在抽菸,手機里,他長長呼出一口氣,然後嗆咳了幾聲。
他叫她的名字,聲音有點喑啞,像是之前他通宵了打遊戲後的微啞。
「沈明懿。」江鵲沒有答應,她幾度控制著自己的聲音不要害怕,不要發抖。
「……」
沈明懿沉默,等她說。
「算了,還是你先說吧。」
「有什麼事兒瞞著我?」
沈清徽聲音冷了幾分,他這樣說話的時候,總讓江鵲想到他冷漠地坐在沙發上,包間裡一個男人被那些痞子樣的人打。
那個男人求饒,他一言不發,喝著易拉罐的冰鎮啤酒,側臉硬朗凌厲,總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譏笑。
沈明懿就像一個不辨是非的局外人,骨子裡就是囂張跋扈又邪佞的,看人時,眼神里是毫不收斂的戾氣和冷漠。
就像學校里那些不學無術的混子——打架鬥毆,早戀,渾身帶著一股誰也不服的狠勁。
江鵲沒說話,咬著唇靜默。
沈明懿自然當成了江鵲的懼怕,他拉開椅子坐下,椅子發出了「吱嘎」一聲。
沈明懿撥弄火機,又是咔噠的聲音。
江鵲以為這樣的靜默還要持續多久,在心中默默想著,自己貿然掛斷,會有什麼後果?
「江鵲,我要是過幾天回來一趟,把你帶到美國,你來不來?」
沈明懿終於還是說話了,他說的好像漫不經心,很自然而然的一句話。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說這句話,是多重的分量。
江鵲會是他的包袱,可他不在乎,有了她,他什麼都不在乎。
「你跟我來西雅圖,丹佛,曼哈頓,紐約,我都帶你去,只要你來,」沈明懿又抽了口煙,像是在撫平什麼情緒,「你們家的錢,我可以暫不追究。」
他說完這話的時候,心裡繃著一根弦,電話那端很久都沒說話,沈明懿屏住呼吸聽了幾秒,是聽到了那淺淺的呼吸聲,這才能確定,江鵲在聽。
嗆口辛辣的煙過了肺,但尼古丁讓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
他故作輕鬆地說,「一個你,免了江家欠的三百萬,我是不是特別看得起你?」
高高在上,玩笑的口吻,像是施捨。
要是以前,江鵲可能會短暫的猶豫,甚至會思考:把自己抵出去,免了拿一大筆債,應當是個很好的選擇。
可現在不是以前。
江鵲回想起沈清徽對她說的話,他總是那麼溫柔的告訴她,你是獨一無二的江鵲。
獨一無二,就是無價的。
是想到沈清徽總那樣溫和地摸著她的頭髮,所以心底有了點勇氣。
「三百萬是嗎?」江鵲輕聲問。
沈明懿一愣,直覺有什麼不對勁,但他還是鬼使神差冷硬「嗯」了一聲。
「還清了,我們是不是就可以兩清了?」
江鵲的聲音依然很好聽,很輕,柔柔軟軟,從來不敢對人大聲說話。
有時候他故意惡劣欺負她,只是為了聽她哭。
可江鵲從來不哭,哪怕眼眶發紅了也決不掉眼淚。
他讓她在寒冬天去雪地拍照,胳膊凍紅了,凍得沒知覺了也不會對他求饒,不會落淚。
他讓她去打掃沈家的後院,她真去了,一夜不眠,仍然不會來求他放過他。
而現在,江鵲用這樣,很溫和,很輕的聲音,跟他說「兩清」。
沈明懿的心忽然一空,就像有人用一把鋒利的刀子劃了個口子,傷口來的猝不及防,意識到痛的時候,痛意已經來的很猛烈。
「江鵲,你他媽跟在我身邊三年,誰他媽准你說這種屁話?」
沈明懿掐著煙,聲音像北方冷硬的山風,落地,是砸在心口的冰塊,教人的心重重墜下去。
「沈明懿,我們是債主關係,」江鵲仍然不緊不慢說,「我還清錢,我們兩清,好不好?我想辭職,換一份工作……」
「砰——」
話還沒講完,手機被狠狠地砸出去。
江鵲心猛地一跳,握著手機,屏住呼吸,那邊是一陣電流聲,緊接著就變成了短暫的「嘟嘟嘟」。
她的心落地,又提起。
總怕沈明懿會突然殺回來,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打碎她現在的一切。
如果是以前,江鵲不害怕沈明懿怎麼折磨她,可大概是因為沈清徽對她太好,讓她開始恐慌,甚至想要躲藏起來。
她有了一點勇氣,可卑微了二十多年,這點勇氣不足以支撐她強硬起來。
江鵲握著手機,呆滯了一會。
白蕊一直在門外,抽完了好幾根煙。
越抽越煩躁。
最後,白蕊估摸著這電話得打完了,於是推門進來。
就看到江鵲依然坐在沙發上,手攥著手機,擱在膝蓋上。
「說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