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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2:53:10 作者: 孟五月
沈清徽只覺心口有什麼在甦醒。
兩人只靜靜地坐在一旁,偶爾有點風聲,吹動著下面的樹枝。
沈清徽喜靜,但更常是為了逃避什麼,然而越逃避越會讓他心神意亂,甚至開始長久地失眠,或許只有這樣的片刻里,沈清徽才真正地享受到片刻的安靜。
而這是因為——江鵲在身邊。
「沈先生,太陽好像快落下了——」
江鵲語氣隱隱雀躍,沈清徽抬起頭,果然,遮擋的薄雲散開,太陽仍然明亮,只是遠處的天邊漸漸暗下,是霧藍色的雲,可落日明亮,穿透了雲層,像一束光。
太陽周圍的雲朵都被染成亮色與淺橘色的漸變。
「曾經有過一個命題,說,山林中的一抹光,你怎麼知道那是光破了雲,還是其實只是一縷灰?」
沈清徽靜靜地看著遠處破開雲的光,那一縷光處,隱隱有著晃動的塵埃粒子。
江鵲也沒有說話,她目光專注地看著遠處的天際。
總覺得,這話裡有話,可江鵲猜不透。
江鵲靜默了好一會,沈清徽也不再繼續說,她轉頭看了一眼,沈清徽神色淡然,曲著一條腿,手擱在膝蓋上。
很淡漠,像距離她很遙遠的月亮。
記得也有人說,月光是光,但卻冰冷。
可月光也是被折射的日光。
「沈先生,您想問什麼呢?」
江鵲默了幾秒,還是輕輕開口。
遠處的太陽在下降,在一寸寸沒入深色的雲層,周圍的夜空也漸漸變深。
「江鵲。」
沈清徽轉頭看著她,發現江鵲也在看著自己,安安靜靜的,卻又認認真真的。
他靜聲問,「那你覺得,我是光,還是一縷灰?」
「沈先生當然是光,」江鵲一字一字回,「也是必選題。」
聽到這答案,好像意料內,又好像意料外。
他輕笑一聲,「怎麼就是光了呢?」
「因為你善良呀,你對人對事都有風度,你還會鼓勵我,還會誇我……」
「那我要是沒有鼓勵你誇你呢?」
「那你在那個暴風雨夜把我帶回家了呀。」
「那我要是沒撿到你?」
「那你也是一個善良,有風度的人,」江鵲看著他,鼻子抽了一下,「可能不是我的光了,是別人的光。」
這個答案是預料之外。
沈清徽覺得自己的心口好像猝不及防地被什麼撞了一下。
他三十五年來,鮮少有這樣感性的時刻。
他以足夠的理智面對工作、人際,乃至於所有的感情。
現今,看著這雙堅定的眼睛,他忽然覺得自己過往認知的一切都坍塌。
契訶夫有句話說,冷漠無情,就是靈魂的癱瘓,是過早的死亡。
她的出現與堅定的選擇,拯救了他的死亡,又或者在死亡的半途中將他喚醒,重新將他帶回了人間。
「江鵲,我今年三十五歲了,你今年才二十歲。」
這句話他說的很輕,像隨風就能吹遠了。
後半句其實沒說,總覺得不說,還能尚且留下一點迴旋的餘地。
江鵲眨了眨眼睛,一顆心在胸膛里雀躍,又洶湧地跳著,一下又一下,激烈地撞著,還沒開口,眼眶先酸了。
她明明只是誤入了他的花園,可以將這一切當成一場絢麗又悱惻的夢。
可有一天,他對她伸出了手,邀請她進入他的孤島。
「三十五歲怎麼了……」江鵲再開口的時候,聲音有點抖,像不知道該要作何反應。
「不能帶你體驗很多東西,錯失了十五年?」
沈清徽想了想,時間最是留不住,他從不覺得三十五歲是老了,可遇到這樣一個年輕鮮活的生命,當他意識到他正在為此悸動時,他突然想到,他們之間相差著十五個春秋。
要是他先走一步,江鵲還要獨自活著數十載。
又轉念一想,他想的太久遠了。
「那您還是帶我去滑滑板了,」江鵲誠摯地回答,「那我想做的事情,您是不是又會陪我去做呢?」
「會。」
「那三十五歲怎麼了?」
聽小姑娘這句反問,終於是把沈清徽逗笑了,到底是應該說她太單純還是怎麼?
「江鵲,如果不喜歡,隨時告訴我,」沈清徽也是仔仔細細地跟她說,「哪怕是對我。」
不喜歡他,或者不喜歡任何事物——他都給予她叫停的權力。
只因為她是江鵲,是他尊重且一點點鼓勵著的、想要守護的小姑娘。
哪怕有一天她想飛走了,他也會送她去最遼闊的天空。
江鵲點了點頭——
明明什麼都沒有承諾,可是卻有一種直覺,他打開了一扇門,在允許她進入。
而她為此,心花在綻放。
第22章 春日喜鵲 是情感戰勝理智
沈清徽跟江鵲看完了日落, 天色已經漸深,這附近又沒什麼燈火,所以路有點不太好走。
上山容易下山難。
況且日落之後, 這裡的氣溫也低了不少。
江鵲裹了裹身上的襯衫,這裡還是有點風,每回走到坎坷陡峭的地方, 沈清徽就停下腳步特意接著她。
走回去的時候還算順利,但是到了那處狹窄的懸崖處, 沈清徽的腳步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