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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2:51:35 作者: 飛翼
    「殿下。」雖阿元是外甥女兒,然而到底是宗室血脈,五太太又不常見面,此時就露出了哀求之色。

    「進去吧。」阿元心裡嘆氣,知道阿瑋是將自己贈給她的東西拿來給了表嫂,心裡唏噓,卻又帶著些安慰與歡喜,並未多說,只對五太太笑了笑。

    「這孩子命苦……」五太太便在阿元的身後跟著,喃喃地說道。聲音中都帶著哀求。

    阿元腳下頓了頓,這才進了屋子,就見寬敞的屋子裡頭泛著淡淡的藥香,床上正有個文弱纖瘦的女子倚在床頭,由著阿瑋給她餵藥,阿元的目光落在她蒼白的,兩側臉頰都瘦下去了的臉上,心裡就對那傳聞中拋棄妻子的表哥更添厭惡,臉上就有些不好看。

    阿瑋聽見有人進來,急忙起身看去,就見到阿元的臉上有些難看,心裡咯噔一聲,只快步走到阿元的面前,不安地看了看床邊的料子,小聲道,「殿下怎麼來了。」

    那正疑惑的女子唬了一跳,急忙也要下地給阿元請安。

    「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阿元急忙扶住她,不叫她起身,這才看了有些不安的五太太與阿瑋,含笑道,「因聽說表嫂病了,因此我過來瞧瞧。」

    「怎敢勞煩殿下。」這女子姓羅,如今都稱一聲羅氏,臉上就帶著惶恐。

    她夫君常與她炫耀在京中的姑姑與表哥表妹,她只聽著,只覺得是雲端上的人,心中是無比的敬畏。如今見了真人,便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又急著下地,卻咳嗽了幾聲,叫阿元到底按住了。

    「表嫂病著,如此倒生分了。」阿元笑笑,坐在了羅氏的床邊,這女子就飛快地撇開了頭去。

    「別過了病氣兒給殿下。」羅氏垂著頭小聲道。

    「難道瞧瞧表嫂,我竟還能如何麼?」阿元從來不在乎這個,此時看了見她溫和便鬆了一口氣的舅母與表姐,這才指著床邊的料子與羅氏笑道,「表姐說慌了,這料子本是我給她的,她竟然來替我圓場子。」見羅氏的臉突然煞白,阿元只覺得自己說錯了話,急忙笑道,「因之前是我偏聽偏信,倒叫嫂子吃了委屈,這一份兒,是我特地給嫂子送來的,表嫂別與我見怪才好。」

    說完,後頭的含袖斂目捧上了許多的補藥,另有些如意料子手串兒,放在了羅氏的身邊。

    羅氏用不敢相信的眼睛看著含笑的阿元,看了看阿瑋帶給她的東西,再摸了摸阿元的東西,突然渾身顫抖,撲在了阿元的懷裡嚎啕大哭,仿佛要哭出自己全部的委屈一樣。

    這些日子,她心中惶恐不安,有被夫君厭煩的痛苦,還有會被休出家門的惶恐,更有累的闔家不寧的愧疚,這樣的情緒交雜在一起,竟叫她整個人都要崩潰了。

    「此事,齊家定然給表嫂一個交代。」江南水鄉的女子,秉性中帶著一種柔弱,不似長在京中膏粱之地的女子那樣堅強。

    就如同同是被夫君厭惡,順王太妃就敢跟她那好三哥打了半輩子,最後兒子襲爵,自在逍遙,而這位表嫂卻只能悲悲戚戚地過日子。

    「這樣兒就夠了,有殿下的話兒,就夠了。」羅氏就哭道,「罷了,他想要休了我,就休了好了,我,我只不想在叫家裡頭因為我……」

    「可不許說這個話。」五太太便上前摸著她的後背慈愛地說道,「齊家不是背信棄義的小人,你嫁過來,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哪裡是能隨意捨棄的呢?」她嘆道,「人無信不立,我應過你爹娘好好兒待你,如今雖……」她咬了咬牙,轉頭看了阿元一眼,便沉聲道,「那小子既然喜歡外頭的人,就一輩子不要回來!」

    「母親。」羅氏抓著五太太的手流淚道,「是我誤了大爺的前程。」

    她家雖說是,可是真心沒有了做官的族人,在江南不過是富足之家,與她的夫君完全沒有好處。當初她剛嫁過來,夫君就因這個挑剔過她,只說自己是王爺的侄兒,王爺的表弟,還是公主的表哥,這樣尊貴的身份,卻紆尊降貴娶了她這樣的女子,實在是虧了。因常說這個,她又是知道齊家的風光的,便有些戰戰兢兢,越發地用心服侍夫君,想要彌補自己的不足。

    沒想到就算這樣,夫君還是喜歡了總督家的女孩兒。

    「他文武都不成的,有什麼前程。」阿瑋就忍不住在一旁說道,「想要前程,偏攀扯嫂子的娘家做什麼?他真的有本事,京里的伯父們會置之不理?」不敢去往京里奔前程,還拿這個來欺負媳婦兒,阿瑋雖是妹妹,卻也噁心透了。

    她一家子裡,竟然會有這樣的兄長!

    「男子的前程不是從女人身上來的。」阿元出人意料地冷靜,見羅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便溫聲道,「表嫂只歇著就是,表哥的事兒,便交給我,總要給嫂子一個交代。」

    羅氏眼淚迷濛,卻知道只由著自己,是全無辦法,流著淚就要在床上給阿元磕頭。

    「何必如此。」阿元見自己在屋裡,竟叫羅氏不能好好靜養,扶住她,叫她睡下,自己便出了屋子,與五太太一同到了外頭的正房,坐下之後,便直言問道,「舅母想要如何?」

    正房裡正與阿容說話,被阿容的談吐與風姿迷得有點兒不敢說話恐露怯的五老爺,就不安地看了五太太一眼,沉默了片刻,代替妻子低聲道,「若是他不肯悔改,只能……」他有些不忍,卻還是咬著牙輕聲道,「只能逐他出家門,從此以後,他只是他自己,再也不是齊家的人了!」這話,就是要將兒子把名字從族譜上劃掉的意思。

    「我們家,雖只他一個兒子,卻還有女兒。」五太太的目光出人意料地冷硬,淡淡地說道,「日後,我只叫阿瑋招贅就是,總能支立咱們齊家五房的家業!」她說的順遂,況阿瑋的面上並無驚異,阿元就知道這舅母只怕是早就已經這樣決定了,頓時在心中對舅舅這一家有了些看重。

    「只是招贅……」阿元微微皺眉。

    有些子能耐的男子,誰會願意做上門女婿呢?太丟人了些。只是願意入贅的,卻又有些各種的想法,實在叫阿元有些為阿瑋可惜。

    「我中意了一家,求殿下給咱們尋思尋思。」阿元的模樣叫五太太心裡微微一暖,便吐了些底來,說了昨日不好說的實話,與阿元懇切地說道,「也是咱們這江寧城裡的大地主,家裡有良田萬傾的,難得的是家中和睦,彼此和氣,又因不納妾,因此兄弟姐妹有愛。」

    見阿元微微頷首,並未覺得不妥,她臉上露出了笑模樣兒來,繼續說道,「那家裡有個小子,因是幼子,因此日後不過是分些田地罷了,我相看過,是個憨厚的孩子,性子也純良,也並不介意住到咱們家裡來,是個不錯的姻緣。」

    「表姐怎麼說?」阿元聽著倒是很好,卻恐這樣的富戶家的青年不合阿瑋的意願。

    阿瑋雖在江南,然而歸根到底,卻如她那表哥大放厥詞的時候說的,是勛貴旁支,體面的親戚不知多少,就算想嫁給官宦子弟,也不是不能夠的。

    「我是願意的。」阿瑋沉默了片刻,便只露出了一個叫阿元詫異的笑容來,輕聲道,「殿下,我的心不高,只想本分度日,高門雖好,可是卻要鬥心眼子,心累的慌。」

    那個青年,曾歡歡喜喜地告訴自己,家裡的長輩知道她家裡頭有意,都歡喜了起來,祖母母親大晚上的還在盤算給她家送些年禮什麼的,舉家歡喜。她頭上的釵是那家裡的老祖母的壓箱底兒的寶貝,房裡的果子是那家裡的太太親自挑過送過來的,腰間的荷包兒,是那家的姐妹給自己繡的,只因為喜愛她,因此什麼都願意,還願意那青年做上門女婿,並沒有對他家的不屑與非議。

    這樣兒就很好了,她心裡很是滿足。

    「能如表姐一般看破的,真的不多了。」見阿瑋這樣豁達,阿元便嘆了一聲。

    平靜的幸福,其實已經是一種極致的幸福了,可是卻多少女子都看不破呢?

    就如同京裡頭,就算知道聖人愛重皇后,獨寵中宮,連選秀都不肯,卻還是有不知多少家的女眷托到了她的面前,求她在聖人面前說好話,想要進宮掙那渺茫的希望。

    阿元願意大婚就出京,這其中也不乏這個原因。

    見阿元讚嘆,阿瑋便紅著臉道,「不是伯父姑姑們在京裡頭給咱們做靠山,尋常我也不敢這樣清閒地過日子。」

    別看五老爺不成器,可是在江寧城裡頭,真的沒有人敢對他如何,就連總督大人,也其實是十分客氣的。

    英國公在京中位極人臣,有這樣的大樹支撐,誰敢小看沒用的五老爺呢?況,英國公是堂兄,可是肅王妃卻是親姐姐,一個不好,肅王府里王妃所出的四子一女,每個人伸個手指頭,都能捅死膽大包天的人了。

    阿元就笑起來,與阿瑋笑道,「表姐何時成親呢?如今我是大婚的了,日後也能給表姐添妝。」說完,就張羅起來,與阿容笑道,「我記得京裡頭我大婚時,表姐們給的大抵都是釵環首飾,咱們也拾掇一份兒出來,給表姐添光彩。」

    這不在阿元給的是什麼,只在阿元給表姐添妝,對於阿瑋的親事,就是十足的光彩了。

    她養在宮中,平日裡連肅王妃都不大能見得著,更別提這遠在地方的莫名其妙的舅舅,如今還這樣看重,就叫五太太滿心的感激,見五老爺只知道摸著頭看著外甥女兒與閨女傻笑,不由嗔道,「怎麼竟這樣呆呢?」不是至親的人,只怕五老爺連個謝都沒有,就要惱了。

    阿元可算知道為啥肅王妃與英國公不敢叫這親舅舅留在京里了,心裡偷笑了一聲,臉上卻更加親近。

    才說了些話,外頭的院子就亂起來了,阿元就聽見有丫頭的叫聲,還有雜亂的吵鬧,頓時有些詫異。

    「我去瞧瞧。」五老爺急忙說道,一出去就呆住了,片刻,回過頭來有些不敢相信地說道,「燦兒回來了。」齊燦,就是五老爺與五太太的獨子,那個渣男表哥了。

    這個不用說,阿元都知道了,蓋因此時院子裡傳來青年的怒吼,「你們要幹什麼?!鬆開!知道我是誰麼?!我大伯是英國公!」說完,就是一陣可怕的咆哮道,「我大伯是英國公!」當真是振聾發聵,只叫阿元沉默了半晌,給京中她躺槍的舅舅點了一根蠟,這才與臊的滿臉通紅的五太太與阿瑋笑道,「原來表哥,一直就是在外頭這麼說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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