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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2:51:35 作者: 飛翼
    「她連三弟都不當一回事兒呢。」見城陽伯夫人面上嚴厲了起來,湛家二太太只覺得快意,急忙添柴,見城陽伯夫人看過來,她便飛快地告狀道,「從前我瞧著嫂子愛惜她,不敢說,如今也不瞞著嫂子。她,她還稱三弟是兵家子。」說完,見著城陽伯夫人目中陡然閃過的陰鬱,便有些害怕了,只小聲說道,「我說錯了話兒,叫嫂子生氣,是我的不是。」

    阿元也在一旁聽得皺眉。

    本朝文官清貴,大多看不起不學無術,泥腿子出身,只仗著一把子蠻力掙些軍功便敢與他們並肩的武將。這兵家子,就是在朝中文武相爭時出現的罵人話了,湛家三太太竟然這樣辱罵自己的夫君,叫阿元聽著也覺得有些不歡喜。

    「兵家子,兵家子!」城陽伯夫人卻已經氣得笑起來,冷冷地說道,「既然如此,便叫她知道知道,嫁入了府里,她也做了這麼多年的兵家子!」說完,霍然起身,對著那屏息靜氣的丫頭道,「都過去看看!我還不信了,在自己家裡,我還訓斥不了一個無德的婦人!」見湛家二太太有些羞愧自己多舌地過來扶她,便溫聲道,「能告訴我這個,是你對家裡的一片真心,不然,鬧騰成這樣,你三弟還受委屈,咱們家,豈不是娶了一個祖宗回來?」

    「若是三弟夫妻生出嫌隙來,我……」湛家二太太便羞愧道,「我還有什麼臉再對著三弟呢?」

    「便是生出嫌隙,也是她自己作出來,與咱們都無關。」城陽伯夫人便冷冷地說道。

    「我陪著姨母一塊兒。」城陽伯夫人素來溫柔,阿元還未見過她發火,此時很怕姨母吃虧,便自告奮勇地說道。

    城陽伯夫人卻猶豫了起來,頓了頓,便搖頭道,「這樣不堪入目,污了阿元的眼。」見阿元失望低頭,便只對阿容說道,「看住你妹妹,不許叫她為了這些煩心。」說完,這才一路與湛家二太太走了。

    眼見她走了,阿元便抬頭,用可憐巴巴的眼睛看著面前的少年,卻見阿容搖頭說道,「母親是對的,你別去。」見阿元扭來扭去地頻頻往外頭看,他只伸手將這小東西拉過來,抱著她肉肉的小身子含笑道,「阿元只需要快快樂樂地過日子就是。」這小東西生來就是為了無憂無慮的,叫她見著這府里的一切,攪了心裡的快活,阿容也覺得不忍。

    「非也非也。」阿元卻搖頭說道,「別以為我什麼都不懂,前些時候理國公家的大戲,我從頭看到尾呢。」見阿容看著她不動彈,便抓著阿容得手討好地說道,「你放心,我厲害著呢,才不會叫這些人給移了性情。況且,況且叫姨母孤軍奮戰的,我心裡頭捨不得呀。」一邊說一邊拱進阿容的懷裡,一邊吃這美人兒的豆腐,一邊求道,「帶我去呀,帶我去呀,我乖乖的,要不,你陪著我?」

    見阿容還是搖頭,便威脅道,「皇伯父都說叫我見見這樣的世間百態呢,難道你要抗旨不遵?」

    見這齜牙咧嘴的肥仔兒連抗旨都說出來了,阿容忍不住噗嗤一笑,搖著頭笑道,「只是你煩了,便告訴我,我帶你回來?」

    「我可聽話。」阿元就拍著自己的小胸脯保證了一下自己是良民,這才叫阿容帶著往三房處去。

    這一路,城陽伯府里的大致就叫阿元看得分明。

    這是一間五進的宅子,饒是阿元也覺得真是不小,見阿元到處看,阿容便耐心地說道,「當年父親立了軍功,有了爵位,因此聖人便賜了這宅子下來。」

    「皇伯父真大方。」阿元正往三房處走,就見過了垂花的拱門,就有極開闊的園子,遠遠地還有很大的院子有人進進出出,想到那該是三房之處,便小聲道,「伯爺與姨母,對這母女可真好。」這麼大的院子,還有這麼多的下人,簡直就是在白白養活這些人,想到就是這樣,城陽伯夫人還落不下一個好兒來,阿元便恨恨地說道,「吃著姨母用著姨母,還這樣對姨母,簡直就是白眼狼!」

    阿容見她真心為母親生氣,目中便閃過了一絲溫和來。

    想了想,他想著叫阿元多知道些自己的事兒,便溫聲道,「兩位叔父,是母親帶著長大的,因此母親一直很關照叔父。」況城陽伯夫人不是個小氣的人,只要叔父們能過得好,她並不在意一點的財物或是屋子。

    阿元撇嘴,卻不說什麼,只是邁著小短腿兒走到了院子門口,就聽見裡頭有嚎啕大哭的聲音,另有女子的呵斥聲,聽出了那是湛家二太太,阿元只躲進去,就見中庭的院子裡,一名美貌的婦人跌坐在地上,一旁阿鏡也跪坐在她的身邊,兩個人一起哭得什麼似的,城陽伯夫人一臉沉默地立在不遠處,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更遠處,還有一個哪怕這美婦哭出血,卻還是一臉漠然的男子,牽著一個驚慌的美人兒一句話都不說。

    哪怕此時,這院子裡只有那美婦悽厲的哭聲,可是阿元還是看明白了。

    「湛三,湛三!」見眾人靜默,竟無人與她做主,湛三太太再也哭不下去,只流著淚就要撲到那男子的身上,一雙眼睛赤紅,全是怨恨,尖叫道,「你當年,是怎麼答應我爹娘的?」見這男子臉上微動,她只尖利地笑起來,厲聲道,「『湛家雖出身微末,可是卻也知禮儀懂規矩!這一生只納一妻,傾力護之!』,這,不是你們湛家說的麼?!如今,如今食言而肥,你們一家子都該天打雷劈!」

    「夠了!」城陽伯夫人只想著教訓教訓這個不懂事的弟妹,卻沒有想到湛三竟然還帶回來個女子,此時也有些無措,然而聽見湛三太太竟然說出這話,頓時呵斥道,「難道你兒子閨女不是湛家人?有這樣詛咒夫家的沒有?!」見那女子滿臉怨恨地看著她,她便冷冷地說道,「莫非落到如今,不是你自作自受?我只問你,兵家子,是不是你說的?」見湛三太太一臉慌亂,她便沉聲道,「納妾,是三弟的不是!可是你不願服侍三弟,難道叫他有個妻子只當沒有?!」

    湛三太太沒有想到,私下的抱怨竟然會叫人知道,驚慌的不行,她也知道這麼說是犯了忌諱,反而想到不給自己做臉的丈夫,她便厲聲道,「不管如何,納妾,我決不允許!」

    「那就和離吧。」城陽伯夫人,慢慢地說道。

    「嫂子。」城陽伯夫人這話一出,院子裡的幾個人都愣住了。

    湛三動了動嘴,見城陽伯夫人看過來,目光溫煦,眼裡一熱,只低聲道,「全憑大嫂做主。」

    「和離……」湛三太太幾乎不敢相信,口中喃喃了許久,突然尖聲道,「湛家憑什麼休我!」她拉著一旁驚得只知道哭的阿鏡叫道,「我給你們湛家生兒育女,沒有一絲過犯,如今你要休我?」見城陽伯夫人只冷冷地看她,湛三太太便尖叫著說道,「為了一個妖精,要休掉正妻!還是你看著我家倒了,就以為能壓服我?!」她大哭道,「什麼和離,就算是死了,我也絕不出湛家!」

    「既如此,以後就給我好好兒服侍三弟!」城陽伯夫人厲聲道,「你給我記住了!我寧願要三弟和離,娶一個願意好好過日子的媳婦兒,也不叫他看著你的臉色過日子!」

    「你說了這麼多,為何不說你們湛家無情無義?!」湛三太太只伏在地上叫道,「你欺負我也就算了,阿鏡的婚事,叫你給了阿瑤,我也忍了。我娘家哥哥那樣兒被關著,你們作為姻親竟袖手旁觀,眼看著我哥哥遭難,也就那麼回事兒,都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可是眼前呢?連侄女兒都不叫我見,還帶著個妖精來臊我,湛家這一出出的,簡直要逼死人!還要我好好服侍他?」

    「母親。」阿鏡也抬頭,看著無動於衷的湛三含淚道,「父親這樣對待母親,真是叫人心寒。」

    「呸!」湛三太太只抬頭唾道,「你也只配,叫這樣下賤的歌jì服侍你!」

    「既然你一定要掰扯明白,我今日,也好好兒地與你說道說道。」城陽伯夫人冷淡地說道,「不說從前,你目下無塵,我敬你是官門千金,不願委屈了你。就說眼前,尚書府的婚事,從來都不是湛家做主。你以為如三公主那般的人物,我尋常說道兩句,便能叫公主改變心意?」見湛三太太微微一怔,她便譏諷地說道,「你該回去問問你的寶貝閨女,在公主府里,是怎麼回話。若不是那日皆是相熟人家的姑娘,只怕就要結仇!」

    「這個我也聽過。」湛三淡淡地在妻子不敢置信的目光里說道,「之前,禮部尚書便與我透過口風,我也覺得還是阿瑤合適,因此回了話兒。」

    「覺得阿瑤合適?」湛三太太簡直不能相信!厲聲道,「禮部尚書是清流出身,阿鏡才合適!阿瑤是什麼?作詩畫畫都不會,只知道沒心沒肺說笑!連點兒禮儀都不懂,你是阿鏡的親生父親,你竟然把這樣的婚事推給侄女兒!」她拉著阿鏡叫他看,尖聲道,「你看看你的女兒!你看看她!這樣的人才,你為了個侄女兒把她踩進泥里!湛三,你還有沒有心!」說完,就與阿鏡哭成一團。

    湛二太太叫這弟妹暴風驟雨地罵了一回,這才反應過來,反唇相譏道,「人家看不上你這假清高的才女,難道還怨我閨女討人喜歡擋了你的路?」她只冷笑道,「若是如此,天底下比你閨女可愛的多的去了,且有的埋怨呢!」湛三太太若是罵她,看在小叔子的面上忍忍也就過去,可是千不該萬不該來罵她閨女,誰家的女孩兒不是寶貝?憑什麼要受旁人的指責呢?

    「你竟不問,我為何推了尚書府的婚事。」妻子一味的指責叫湛三也覺得累了,此時便低聲道,「阿鏡的性情,嫁到公主面前,你以為有好果子吃?咱們家,咱們家再顯赫,難道比得了皇室?」他渾身發抖,低聲道,「我早就想好,也求了恩師幫我相看,給阿鏡尋個出息的進士,出身不必很好,只要有心,願意好生招撫我的女兒,就憑這,不管多少的銀子我都願意給阿鏡做嫁妝,叫她以後衣食無憂。」

    況有城陽伯府一日,便是阿鏡的倚靠,女婿家不如湛家的家事,自然不敢欺負這個目下無塵的女兒,到時再有湛家的提攜,叫女婿做個官,掙來誥命,不比在尚書府里強?

    他一顆心為了孩子,如今阿鏡竟也覺得是自己阻了她的大好姻緣。

    沒法兒與女兒計較這些,湛三便忍了忍,只沉聲道,「我的兒女,我自然會好好看護,絕對不會叫他們有一點兒的閃失。至於你……」他慢慢地說道,「你哥哥敢做這樣的大事,罪上天聽,如今留了一條命,你還真以為是聖人仁慈?」見湛三太太抬頭,他便笑了笑,露出了愧疚來說道,「是大哥往聖人面前請罪,才有了你哥哥的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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