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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2:51:35 作者: 飛翼
皇后見聖人臉上帶著幾分譏諷之色,摸著五公主的手一頓,這才笑道,「陛下這是醋了不成?」卻不肯說鳳桐的一點不是。
「老三眼大心空,不是個好的。」聖人觀察了這麼多年,也看明白鳳桐這有點兒不認命的意思,心裡雖厭煩,然而到底是自己兒子,再心狠手辣也捨不得宰了他,沉默了許久,他方才疲憊地說道,「叫他就藩吧。」見皇后詫異看來,他便苦笑道,「做了藩王,日後,不許他再回京中!」一旦遠離京中,便是徹底地斷了鳳桐的野心,然而藩地雖苦,若是能叫鳳桐日後消停,便可叫他留一條命在。
「若是臣妾私心,自然是希望京中不再多事。」皇后沉吟了片刻,柔情地看著自己的丈夫,溫聲道,「可是順王就藩,心裡難過的,不過是陛下。陛下心裡難過,我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地得享陛下的庇護呢?」見聖人過來,將手覆在她的手上,她低頭笑道,「就算是臣妾,也沒有不叫陛下見著兒子的道理!陛下的心意,臣妾明白,可是就藩……」她嘆息地笑道,「陛下日後,莫要再提。」
「你都是為了我。」能願意無視鳳桐在京中掀起風浪來,聖人只覺得皇后為自己的心竟是叫自己無法報答,之後,目中便沉吟了起來,低聲道,「便是不叫他就藩,這一次給老三指婚……便低些。」他冷冷地說道,「徐家想送個女孩兒給老三做正妃,真是好大的算盤!朕偏不叫他如願。這一次,便將太常寺少卿家的長女指給老三做正妃!徐家這樣喜歡女孩兒入皇家,便給老三做個側妃,也是好的。」
太常寺少卿不過四品,況只管祭祀宗廟,本無實權,皇后聽了,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此時卻只猶豫道,「這……」
「朕總要護著你。」聖人摸了摸皇后的臉,溫和地說道。
面前男子的臉,帶著叫皇后無法漠視的疼惜,只叫皇后的眼淚險些落下來,只嘶啞著聲音應了,便將頭靠在了聖人的肩上,眼淚不顧規矩地沾上了聖人的龍袍。
「多大了,還怎麼愛掉金豆子。」聖人只覺得懷裡的妻子死死地抱著自己的腰,見五公主已經踮著腳尖兒出去,便含笑道,「叫小五知道,只怕不知該如何笑你。」
聽著聖人愉悅的笑聲,皇后卻覺得自己心裡疼的慌。
不叫鳳桐去就藩,真的是為了聖人?
並不是這樣。
皇后心裡,不知多厭惡這個想要拉她兒子下來的孽障,可是若是叫他就藩,就離了她的眼皮子底下,更用意叫他勾連地方,生出禍患,這才寧願自己噁心著也不肯叫鳳桐遠離京中。
她心裡有聖人,甚至當年願意與聖人一同去死。可是她也是個母親,不能為了自己的丈夫,就坑了自己的兩個兒子。耳邊聽著聖人心心念念地為自己打算,她心裡有愧,卻不能多說。
正在此時,聖人便聽見外頭有通傳的聲音,聞聽鳳鳴求見,聖人只好放開了皇后,給她擦眼睛笑道,「若叫小四見著你哭了,只怕心裡不知如何腹誹朕。」
「小四從小孝順。」皇后忙轉身擦了眼睛,這才回頭笑道,「臣妾心裡,這些孩子都是臣妾的親骨肉,因此,如今只想求陛下一事,求陛下允了臣妾。」
「你說。」聖人挑眉,見此時鳳鳴風風火火地進來,也喜歡這孩子的慡快勁兒,然而見鳳鳴滿臉笑容地進來,目光落在皇后發紅的眼睛上一瞬後,竟是怔住了,臉上帶著些不知如何是好地看過來,只急忙說道,「可不是朕招惹了你母后。」說完,便與捂嘴笑了的皇后抱怨道,「這幾年,朕背的黑鍋還少?只怕在外人眼中,朕就是一個很可惡不講理的人了。」
鳳鳴聽了這個,這才呼出了一口氣。
德妃素來以皇后為馬首,鳳鳴也從小跟著太子屁股後頭轉,可不願叫帝後生出嫌隙來,見本無事,不過是這兩位天家夫妻不知道鬧什麼么蛾子,他心裡果然腹誹了一下,這才與兩人請安,之後便跪在了聖人的面前,仰著頭求道,「求父皇將齊家二姑娘指給兒子!」見聖人臉上高深莫測,他只大聲道,「若得齊家女,兒子願,願,」他求救地看了看一旁的皇后,見她含笑頷首,便狡猾地說道,「此生願只一位王妃,必然不叫父皇為了給兒子指妾室多勞神的!」
一臉誠懇,仿佛是為了聖人著想。
聖人低頭,看著這小子一張「父皇你占了大便宜!」的臉,不知為何,竟只覺得,生個兒子再養大,可真是個虧本兒的買賣!
「齊家丫頭願意?」見不得兒子的快活模樣,聖人便有些不懷好意地問道。
滿頭是汗的鳳鳴猛地頓住了,看著含笑的聖人,只覺得當頭就是一記悶棍。
☆、第57章
阿元這兩天是真的心虛,原因就在阿容當日臨走時,對自己那幽怨的一瞥了。
她當然知道自己幹了什麼,只是好容易叫舅舅鬆口,這不是趕在一起了麼,難道阿容覺得,自己不想上街玩兒,吃有特色的點心麼?不過阿容那雙上挑的鳳目中瀲灩的憂傷還是叫公主殿下輾轉反側,心裡覺得憋得慌,一向吃嘛嘛好睡嘛嘛香的阿元驚恐地發現,晚上竟然睡不著覺了,連著兩個晚上都夢見了阿容那雙眼睛,阿元默默地在自己柔軟的大床上打了幾個滾兒,之後搓把臉,使人往城陽伯府下了拜帖,等著把表姐的親事搞定,就上城陽伯府做客,看望……呃,看望城陽伯夫人。
這麼點兒事兒就愧疚成這樣,阿元就覺得自己沒當負心女的本錢。這以後要是傷了某個少年的心,公主殿下還不愧疚死啊。
這是款待表姐們之前的事兒,阿元下了拜帖,不多時城陽伯府便回了信兒,知道那日城陽伯夫人與阿容都在府里,阿元便捂著嘴笑了,之後,便一心使喚肅王府里的丫頭,好叫自己的公主府第一次出現在大家眼前不那麼淒涼。
那一日陽光明媚,阿元穿得好生喜慶,頭上一對兒包包頭,額前叫笑嘻嘻的肅王妃給帶了一顆紅寶,又鮮艷又可愛,對著鏡子扭了扭,覺得美得很的阿元便竊笑地領著身邊宮中出來服侍自己的大宮女往公主府去了,不過等香茶點心預備上,便見幾個女孩兒一同聯袂而來,今日不過是親近的幾家姐妹,並無忌諱之處,彼此相處也自在的不行,請了幾位女孩兒入了公主府一片不小的園子,裡頭花朵兒開得正好,阿元就聽一旁的蔣舒雲溫和地說道,「這景兒倒是雅致。」
說起來,能用了那麼多的銀子,用了那麼多稀罕的山石花糙,還一點兒都沒有暴發戶的氣息,也真叫蔣舒雲詫異了。
這裡頭,要感激皇伯父的拔刀相助來著。
阿元卻只腆了腆自己的小肚皮洋洋得意地說道,「這,這都是我的眼光好。」若不是她有眼光抱住了皇伯父的粗大腿,能有今天好看的院子麼?
「論起王婆賣瓜,阿元無人能出其右。」齊雅便在一旁笑著揶揄道。
阿元默默地看著這表姐,決定原諒她因自家二哥不在,因惆悵而對自己生出的小小的嫉妒。
幾個女孩兒說笑幾句,便一同坐在一處漢白玉的石桌旁,看著一群美貌秀雅的丫頭穿得鮮艷好看,手中挽著一個個精緻的小花籃執著銀剪刀剪下開得最盛的花朵來,在花中嬉笑,齊雅見阿元很是欣賞得意地看著這美人兒成群的花間景色,不由低聲嘆道,「表妹的胸襟,確實寬闊。」若是她,會願意叫這麼些好看的女孩兒們在自己的眼前晃悠?
阿元也知道齊雅在想些什麼,不過對於一個喜歡看美人兒的肥仔兒來說,只要這群姑娘別心思大了往自家父王哥哥面前湊,只安心地在自己的公主府里給她養眼,她還是願意照拂這些純良可愛的姑娘的。日後只由著她們出府嫁人,給一份嫁妝,也算是有了好前程。畢竟她走了運做了公主,便也希望能叫自己眼前的人都能有好日子過,也不辜負了她的這一番好日子。
「不過,這公主府確實心思足。」蔣舒雲一邊看著手上的玫瑰花茶,又見桌上大多是一些花朵兒做的點心,微微一笑,便溫聲道,「還是表妹的心思細緻。」不是誰都那麼愛吃肉的,如阿元的幾位表姐,口味頗為清淡,阿元自然也要用些心。
聽到蔣舒雲的誇讚,阿元得意地笑了幾聲,這就暴露了本來面目道,「我使人剪了不少的jú花兒來,一會兒咱們幾個下鍋子吃,可美味了。」
這樣不離本行兒的話,就叫女孩兒們笑開了,阿元見她們自在,目光落在了微笑給姐姐們續杯的齊善的身上,心裡默默地著急。
她那四皇兄不會傻到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意思麼?大好條件都創造出來,如今,這日上三竿,人怎麼還不見呢?
若不是為了他,自己能推了阿容?
心裡急的打滾兒,阿元面前卻只做出了一副平靜的模樣來,只聽著姐妹們說笑,一邊還添些話,聽見有自己認識的人,急忙問道,「是湛家哪位姐姐?」聽說三公主親自上門給自己的小叔子提親,阿元想到湛家的那兩位姑娘,便幾些好奇地問道。
「是湛家二房的阿瑤。」想到當日的兩個女孩兒,阿元活潑開朗,遠比她的那個清高的堂妹來得叫人喜歡,齊雅便笑著說道,「三公主的誠意很足,湛家這才同意,便往湛府送了不少的禮,很是重視。」說完,見阿元微微點頭,便皺眉問道,「只是他家的三房,今日有些變故。我知道你與伯夫人感情好,這裡頭要謹慎些,別叫伯夫人為難。」
「三房壞事兒了?」這年頭兒,再不好的家人,哪怕分了家都是一家子興衰在一處的,阿元聽了一驚,想到那日城陽伯夫人並未露出異狀來,急忙問道,「姨母可還有恙?」
「姨母無事。」蔣舒雲的母親也是與城陽伯夫人從小的交情,阿元還未出生時,城陽伯夫人最疼愛她,彼此如今也十分親近,見阿元急了,便忙安撫地摸了摸她的臉說道,「是三房太太的娘家。」見阿元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顯然是記起了那家的頂樑柱下了大獄的事兒,便低聲道,「大理寺親查,攏共十項大罪,若不是聖人看在城陽伯的情分上,就是一個抄家流放的罪名。」
其實大理寺上的摺子,也是請抄家,成年男子皆流刑,還是聖人唯恐京中趁著此時踩城陽伯一腳,因此留中,之後改了摺子,只判了革職,抄家,三代之內不准科舉,卻還是留了這家一線生機。不過聖人這些年治下越發溫和,能有這個局面很是平常,京中雖多非議城陽伯在其中只怕使了大力,到底不過是嫉妒小人的嘴臉。然而,想到呼啦啦的一個大官門,敗落不過數日,蔣舒雲也有些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