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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2:51:35 作者: 飛翼
    「行了。」見阿元用力搖頭,聖人摸了摸她的發頂,這才撐著下巴淡淡地說道,「愛護兒女的好繼母,朕,是見識了!」

    「皇帝還與這兩個孽障說這些做什麼!」太后只叫理國公夫妻這麼無恥氣得渾身亂顫,厲聲道,「奪爵,奪爵!」

    「母后息怒。」聖人一直是個溫和的人,此時只俯身看著在太后「奪爵」的聲音中無力地趴在地上的理國公,低聲道,「當年逆王謀反,朕辦了不少的人家,卻獨獨地放過了理國公府,你知道這是為什麼麼?」

    「陛下仁厚,不忍……」想到從前自己還真沒看重過這位聖人表哥,理國公強笑道。

    「不是為了少死幾個,」聖人的嘴角露出了一個譏諷的笑容,眯著眼睛看著眼前瑟瑟發抖的理國公,溫聲笑道,「是因為姨母,朕不忍姨母為了你這麼個東西傷心,方才放過了你。不然,一個理國公府,朕還並未放在心上。瞧瞧,你還在做夢呢!」聽見懷裡小阿元嗬嗬地笑起來,聖人只覺得這真是個壞丫頭,卻將興致勃勃地往外爬,想要看清理國公一臉扭曲模樣的阿元往外頭推了推,這才喝了一口茶,在小肥仔眼巴巴求繼續的目光里一笑。

    「姨母!」理國公眼見聖人臉色不善,只轉頭就要往太后的身邊撲,想要爭取一線生機,卻被內監按在地上,而太后閉上了眼,只做不理,叫他心中絕望。

    阿元殷勤地將聖人手上的茶杯接下來吹吹涼,十分討好。

    看著這肥仔兒忙碌,聖人只覺得有趣,頓了頓,看向理國公的目光,卻仿佛帶了刀子。

    「理國公府傳承百年,老祖宗厲兵秣馬的那點子功勞早就沒了,如今這麼風光,全憑姨母。你莫非以為,朕還是為了你們理國公府不成?姨母,」他輕嘆了一聲道,「當年求娶咸陽,有私心,朕是知道的。只是我信姨母的人品,能夠善待我的帝姬,因此方將公主下嫁,沒想到竟成了叫你們謀算的目標?上躥下跳,可將朕放在眼裡?」

    「不是的。」理國公夫人只含著眼淚,一臉的柔弱悲傷地說道,「大哥兒,我是真心在教養。臣婦此事上,是有私心,可是聖人在上,臣婦不敢說假話,這麼大的爵位,誰不上心呢?大哥兒的子嗣本就會有爵位,難道就叫二哥兒看著這一切,到頭來出府做個分家?!太不公平!」說完,只伏在理國公的身邊哀哀地哭泣。

    「既然給人做了繼室,本就要有兒子不如前頭元妻嫡子大的準備。」皇后冷眼旁觀,見這女子就算落淚,竟也風華不減,種種分辨只叫人心中微微驚詫,而聖人一訕後,也不願與一介女流多費唇舌,只與阿元頭碰頭一同看太醫留下的藥方子,小聲討論,便在理國公夫人駭然抬頭的目光里說道,「這場富貴,本就不是你的,費盡心思圖謀不屬於你的榮華,如今還振振有詞,簡直可笑!」

    皇后雖出身不高,然而這些年聖人一直都極為尊重愛護,後宮很少有敢與她爭鋒之人,如今積威日盛,說出這樣的話來,便叫人心中驚懼。

    「只將太夫人氣得病倒,」皇后才不知道太夫人究竟是因為什麼病了,不過這並不妨礙她順手將這屎盆子扣在理國公夫妻的腦袋上,只含笑說道,「這已是不孝!又衝撞御前,這又是不忠!不忠不孝之人,有何德何能執掌理國公府?臣妾懇請陛下,為了京中宗室與勛貴不再非議,下旨奪爵,也給京中驚醒。」

    「奪爵,倒叫姨母心中不安。」聖人頓了頓,見藥方子上並無稀罕的藥材,顯然理國公太夫人這一病雖來勢洶洶瞧著嚇人,可是卻並未有礙,便放下心來,只淡淡地對著拼命搖頭的理國公道,「看在姨母的情分上,朕給理國公府一個顏面,你,」他斂目道,「請旨讓爵吧,從前之事,朕不會再追究。」說完,便起身抱著阿元走到臉上微微緩和的太后面前,恭敬地說道,「姨母無礙,母后若是擔心,明日只使人往理國公府去,瞧瞧姨母。」

    「都聽皇帝的。」聖人孝悌,比眼前被「讓爵」的理國公強上不知多少。太后的臉色溫和了許多,只拍了拍聖人的手,瞧著阿元咬著自己的胖指頭不說話,一雙眼睛卻因熬夜熬得通紅,不免心疼,只嘆道,「你們都是好的,哀家也算是有子孫福。」見聖人一笑,並不多說,便摸著阿元的小臉蛋兒說道,「阿元呢?」

    「明兒,明兒阿元去看望太夫人,心裡擔心。」阿元指著自己的心口小聲說道。

    雖理國公奪爵,看著皆大歡喜,然而太夫人有這樣的兒子,四駙馬有這樣的父親,本就是件傷感的事情。

    她寧願平平淡淡,也不喜歡過別人眼中「精彩」的日子。

    眼見阿元小腦袋無力地耷拉下來,太后又心疼長姐又心疼孫女兒,看著那理國公更加遷怒,只冷冷地說道,「從此,你便往別院處,沒有哀家的旨意,理國公府,不准你再回去!」做事自然要做到底,陽奉陰違,太后見識了不少,便是日後四駙馬襲爵,這理國公自己又回來非要做個老太爺,誰又能如何呢?到時理國公府又是雞飛狗跳。想到這裡,太后就覺得噁心的不行,冷道,「帶上你心愛的媳婦,不要再回來!」

    「不!」理國公夫人眼見竟到了如此地步,十幾年的心血叫一張聖旨便滿盤皆輸,頓時雙目赤紅地衝過來,在被內監攔住來時尖聲叫道,「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大哥兒是您心坎兒里的孩子,二哥也流著與你一樣的血!」見太后一震,她只嚎啕大哭道,「尚了公主,做個世子,大哥兒什麼都有了,您與老太太為了大哥兒費盡籌謀,可是,可是不能不管二哥兒啊!那孩子真的聰明可愛,您看看他,看看他!」

    哭到最後,只幾欲瘋狂,這樣的對兒子的疼愛,就叫皇后看著心中都不忍了起來。

    「夫人若是當真這樣愛自己的孩子,為何當年一定要與人做繼室,叫兒子低人一等?」阿元只忍不住出口問道。

    若不是想著謀算公府爵位,理國公夫人本可以給人去做原配,或許沒有理國公府這樣榮華富貴,可是卻也不會叫兒子比不上原配嫡子。

    理國公夫人的哭聲,在這童言之中,戛然而止。

    呆呆地看著聖人懷裡,一雙眼睛清明透亮的榮壽公主,理國公夫人的心裡只覺得被看透了一般。

    為什麼要做繼室?

    還不是因為她的那個高人一等的嫡姐!明明是她更善解人意,明明是她更討當時還未娶親的理國公的喜歡,明明是她更好看更出挑!可是就因為嫡姐是嫡,她是庶出,生生地叫人奪了大好的姻緣,踩著她的心嫁入了她夢寐以求的理國公府!

    憑什麼呢?

    理國公太夫人慈愛,嫡姐進門就有孕,她心裡恨得不行,日夜詛咒,蒼天庇佑叫她如願以償,嫡姐生子的時候血崩死了。她嘴上說著照顧嫡姐的兒子嫁入了理國公府給這個她喜歡的男人做繼室,稱心了十幾年,兒女繞膝,可是每每見到那個長子,心裡就如同生出一根刺來!

    府里的爵位,本該是她兒子的,卻叫這孩子給占住。當年他母親奪了自己的男人,如今他又來奪她兒子的前程,這叫她如何能忍?!

    可老太太這樣偏心,竟叫這麼個平庸的孩子尚了三公主,當場便壓制了她。天幸公主數年未孕,如今眼看著一切順遂,卻在今夜被盡數打破。

    「阿元困了。」阿元眼見理國公夫人委頓在地,不知在想些什麼,連哭泣都沒了,只覺得厭煩,便撅著嘴小聲道,「明兒,明兒再說。」太夫人無事,一群人還為這兩個熬夜?別開玩笑!不說太后皇后,聖人日日早朝的,豈不是很疲累?

    「拖下去。」太后只伸手費力地將阿元抱過來,叫一旁有些擔憂她抱不動過來的宮女走開,這才對著聖人殷殷叮囑道,「你姨母的事兒,以後不必你再擔心,都有哀家呢。前頭,」她難掩厭惡地說道,「前頭,皇帝只想著叫他趕緊上摺子!」說完,便一邊與阿元溫聲道「今晚與皇祖母一起睡」,一邊領著宮人徑直走了,獨叫聖人一臉無奈地收拾殘局,也就罷了。

    阿元只與太后一同睡了,心裡掛念太夫人,到底不安,便有些睡不著,天才亮便醒了,只等著太后起身,便自己飛快地穿上了小衣服在太后的身邊亦步亦趨。

    太后見這小肥仔兒連衣裳都選了簡單的月白,點了點她的頭,這才聽外頭皇后與德妃領著五公主來請安,便與阿元嘆道,「皇后昨夜未睡,今日一早就來,實在辛苦。」

    「皇伯娘看不著皇祖母今日無恙,哪裡會心安呢?」阿元便抱著太后的手臂說道。

    「真心假意,只在這樣的時候便能看清。」太后之所以對皇后滿意,就是因為皇后的心確實是真誠,而非在表面對「太后」的順從,此時臉上便含笑道,「德妃,也是好的。」雖然在她心中不比皇后,卻還是有些分量了。

    德妃素來行事謹慎謙恭,以皇后為先,自己也不爭寵,阿元總覺得德妃的心思從來沒放在聖人身上過,不過是做個合格的擺設而已。此時聽太后說了,心裡一動,只拉著太后的手說道,「從小兒太夫人最疼五皇姐與阿元了,今日皇祖母給個恩典,叫我們姐妹同去。」也一同去看看昨兒還叫四公主哭的傢伙,是個什麼下場。只是,阿元心裡便一嘆。

    她本與五公主出主意,想著叫四駙馬先來一場苦肉計,只死死地頂住理國公的嘴,叫他別將不孝這麼個罪名給安在四駙馬的頭上去。過後,再尋事擠兌繼母,籌謀爵位。卻沒想後宅的這些伎倆,在絕對的皇權的面前,是這樣輕而易舉就就破了。這就叫阿元心中對皇權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她的心中也頗有所得。

    作為一個公主,背後的靠山是一個很靠譜,很疼愛兒女的聖人,那麼,為什麼遇事還要哭哭啼啼,叫個臣下給唬住呢?旦有不平事,只往靠山訴說委屈就是,不給辦再自己想辦法,日子過得也快活輕鬆許多。

    正神遊天外,阿元已經叫太后牽出了寢宮,迎面就見皇后與德妃坐在座上低聲說話,皇后與德妃與太后請安,阿元又給兩位長輩請了安,眾人坐下,阿元便縮在五公主的旁邊,聽她小聲說道,「聽說昨夜,咱們宮裡大熱鬧。」五公主一邊說一邊見阿元打著小哈欠,眼圈黑黑的,便心疼地說道,「昨日沒睡好,你這麼早起來,難道還要與父皇一同上朝去?」說著便叫宮女取了帕子來給阿元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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