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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2:24:25 作者: 范醒
林強給程希講故事,程希給林強吹長笛。面對林強,當然不可能吹什麼巴赫莫扎特,這傢伙別看父親是長笛演奏家,他可沒遺傳到半分這方面的天份。古典樂什麼的,都是給他催眠的。應他的要求,她吹的都是軍歌。只是,這個時代的軍歌,程希都沒聽過,程希熟悉的是前世大學軍訓時學的那幾首,比如《當兵的人》、《說句心裡話》什麼的。程希還特地找到林立新拿了兩首這個時代的軍歌的譜子,第二天到醫院顯擺。效果很明顯,不但林強半倚在床上跟著哼,連旁邊的病人也跟著唱了起來。畢竟這是軍區醫院,到處都是子弟兵。
不過,長笛確實不適合伴奏,它的音色太亮,太有特色,伴奏的話,就壓過人聲了。第二天,程希直接把她這幾個月來練習的吉它拎來了,給林強唱《十五的月亮》《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這可都是剛剛唱起的新歌,眾人都興致盎然。
一時之間,林強的病房成了病友們最愛的聚集地,唱歌,打混,說戰場。每天都熱鬧非凡。開始,林奶奶和程希還擔心這會影響到林強的休息,但過了幾天,兩人發現,林強在這種氛圍下精神特別舒暢,似乎病痛都少了幾分,於是就放下心來。老話怎麼說的?快樂比藥還有用呢。
如此過了一周,見著過幾次王勝。她好象沒有受到剛結婚就分居兩地的影響,雖然看上去風塵僕僕,腳步匆匆,但笑臉很燦爛,見著程希特別高興,拉著她說了好半天的貼心話,一再叮囑她在國外要好好照顧自己,解信誠總對她說起擔心程希的起居生活云云。程希聽著也覺得溫暖。打定主意以後要對這個舅媽好一點,讓她過得開心點。但顯然,現階段,她的舅媽的開心來自於是工作。她雖然性格綿軟,但對工作的熱情卻並不比解信誠少。也許這也是她能理解解信誠的原因之一吧。
不過也是,因為她們這些記者的努力,關於英雄們的報導掀起全國的一陣浪潮,有多少姑娘燃燒著奉獻與愛的精神,做夢都想嫁給這些戰鬥英雄。程希見了但笑不語,這樣的話,林強媳婦的事就不用林奶奶那麼操心了吧?現在這個時代,理想主義還當道。從某種層面上說,很幸福。
後來,程希隨著鄭航一起去了安徽。程希直奔解信誠那裡,鄭航直奔他的工廠。在解信誠那裡,程希還見著了羅新軍。他似乎比解信誠結婚那會兒見著還胖了一圈,眼見著就要長成一個大胖子,初見時的青澀模樣早已不見。不過,這胖度倒讓他多了幾分官威,笑眯眯地讓人猜不透心思。不象解信誠以氣場壓人。要不是程希對解信誠太熟,而解信誠更是一見著程希,什麼氣場都沒了的話,程希面對解信誠這樣的人,恐怕也是放不開的。就象見著馬德明一樣。裝乖是本能了。
進市委大院時,程希生平第一次面對太多的諂媚的眼神,第一次發現了,原來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竟然也成了一名衙內!這個認知讓程希有些哭笑不得。好在舞台經驗豐富,對目光有一定的免疫力。要是剛重生那兒,這些目光就足夠讓程希尷尬得了。
解信誠利用職務之便,弄了一個大卡車,一晚上,舅甥倆在莊園裡挑挑揀揀把卡車裝了個半滿。不是裝不滿,而是,程希發現自己莊園的東西很多都沒有包裝。不得已,解信誠又去找鄭航要了很多瓶瓶罐罐袋袋,給程希拿來裝各式的醬料,酒水,蜂蜜,茶葉之類的自製散裝品。最後,程希想了想,還裝了好幾大麻袋大米。順便給解信誠留了幾袋,本來想多留些的,被解信誠止住。
「可能要上調了。這裡住不久,懶得搬。」
「舅舅,你升官太快了吧?」程希大為吃驚:「你才三十出頭!不怕,不怕……?!」遭人嫉?!程希雖然對官場不了解,但實際上哪個圈子都是一樣的原理,只不過官場更集中更殘酷些罷了。
「怕什麼?卑微時不懦弱,得勢時不張狂。做好本份,就沒什麼可怕的。我既然做了官,當然要做大官。當官越大,做的事才能越大。要升官,就得趁現在這個大發展的形勢,特事特辦之下,才不顯眼,才顯得可以理解。等以後形勢大好,一片穩定,就得熬資歷了。」解信誠面對程希如同面對自己,一點也不隱瞞這些灰暗真實的想法。他是馬德明的弟子,了解程希從小接觸的都是些什麼理論,自然不會象鄭航那樣在思想層面上護如珍寶的心思。一邊幫著程希裝罐,一邊隨口說道。
程希目光閃了閃。好久沒聽見這樣的話了。出國太久,幾乎要忘了小時候常常被馬先生提點要務實的時光了。學音樂這麼些年,人在感性的環境裡漸漸變得柔軟而且情緒化起來,這突然的理性,讓程希覺得腦子裡似乎叮地響了一聲,有什麼被打動了。對待音樂感性,對待音樂道路的規劃,似乎應該更理性一些,一心依靠羅伯特太懶惰太不成熟了。而且,解信誠的這份理性其實是有一個感性的核心。比如,他的理想主義,他的底線,他的原則,都是感性的基礎。
於是,當晚收拾好之後,程希開始了自己的職業規劃。結合了前輩們的經驗,結合了商業操作的軌跡,程希給自己訂了一份非常清晰非常明了的職業規劃。如果執行順利的話,自己應該在二十歲之前就能成為一流的長笛演奏者。大師這個名號暫時還不要想,它和資歷有很大的關係。
跟車回到上京,把東西留了一部分在茶葉胡同的家裡,是留給王勝男的。程希可不希望解信誠還保持著年輕,王勝男就老了。
另一部分是送給馬德明的,和馬德明說起解信誠的升官,馬德明觀點與解信誠大同小異。怕嫻嫉是成不了人才的。之後,馬德明看了程希的職業規劃,滿意地點了點頭,說:「終於算是有點大人樣了」。說著,還大筆一揮,給程希的規劃又改了幾條,程希拿著一看,果然可行性立刻變強了。馬先生就是馬先生啊!程希覺得自己這一輩子恐怕對馬德明崇敬都不能減半分的。在行事手段方面,自己永遠只能高山仰止。
還有一部分是給王度教授家的,剛敲開王家門,就惹得王奶奶又是一陣希希寶貝地叫,又是抱,又是摸頭,似乎完全沒發現程希長得已經完全是個大人的個頭了。程希也就配合著她裝乖。王教授和他兒子都在,現在,程希也算是王家的親戚了,而且還是很親的親戚,自然關心得很。幾人圍著程希問了半天,程希的生活啦,解信誠的近況啦,還有馬先生的態度啦之類的,說起林強,王教授只是讚揚他是好孩子,而體制內的王敬堂則說了一句:「他只要身體能好起來,以後就是前途無量。」這句話,讓程希大感舒了口氣。
林強做為男人,事業自然是他最大的精神支柱,如果能有這樣的結果,也是給他的一個鼓舞,身體也能好得快些。那樣的話,林家一家人,自然能更幸福些。前些年,他們都過得太隱忍了。特別是林奶奶,恐怕一直都在為孫子擔心,不然頭髮不會白得這麼快,這麼徹底。
在上京大學,程希還特地去了趟葉素素的家,雖然葉奶奶讓她害怕,但葉素素是從小一起玩的朋友,總不能忘,給葉奶奶送了幾瓶蜂蜜,還有從美國帶回來的保養品。給葉素素的則是一套小提琴的保養品,還有好幾張現代小提琴大師的唱片,葉素素固然是開心地旋轉跳,但能哄得葉奶奶對程希的好不那麼流於表面了,這才是程希覺得可以大舒一口氣的重要事件。
趁著在國內郵費便宜,程希又給向廣星寄去了一個超大的包裹。不但有各式乾果小吃,還有一整套高考的複習資料。這個時代,這種東西還沒有盛行,程希可是費了老鼻子勁,讓武定邦從四中給弄出來的。誰叫虎子今年就要高考了呢?打電話過去的時候,知道向廣星已經升了職,升任了省級檢察廳的檢察長。顯然,在升遷的道路上,他比解信誠更加順利,誰叫他年紀在那兒擺著,之前在柳樹村的生活更成了他的基層生活的資本,再加上學歷,和已然算是馬派一員的背景,升起來,毫無壓力。
向廣星既然到了這個身份上,自然不會缺了程希的這些果脯魚乾什麼的,就算是比別處買得好吃,也不過是就是個玩藝兒。但,這就是情份,程希願意這樣表示,他也樂於接受。在他看來,程希這孩子特別記恩,也特別記仇。與自己一向親得很,和自家虎子又是打小的情誼,又是馬先生的記名小弟子,怎麼說,都是密不可分的。所以,在電話里,還和每一次電話一樣,一點也沒有平時在單位時嚴肅模樣,絮絮叨叨,說著閒話,開著玩笑,完全象個老爸的態度,說個沒完。
不過,程希也很享受這一切就是了。解信誠雖然是她的長輩,但年紀畢竟太輕,有些過於長輩的話,他自己都還沒有體會,更別說給程希說了。向廣星則是當爸爸當久了,說起這些父親話來,自然而然,親到不行,讓程希感覺很溫暖。尤其是虎子還在一旁一個勁兒地搶電話:「爸,讓我跟希希說幾句,讓我說幾句!」說實話,聽到這樣孩子氣十足的的話語,程希還真是不敢相信,虎子竟然都十七歲,馬上要高考了!不會是被小琴養得心理上就沒長大過吧?程希在心裡囧了一下。繼續說。
一周後,程希接到羅伯特的電話,催她回費城,說是有個好消息等著她。程希去向林強告別,林強只是說了一句:「沒有希希在,沒人給我們伴奏了……哎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一定聽從你的安排,堅持食療。一定一定,我知道了。喂,你這丫頭,怎么小小年紀,這麼囉嗦?!」
倒是林奶奶萬分不舍地摸著程希的手說:「經常回來看看啊。你看林奶奶都這麼大年紀了,也不知道能看到你幾次了。……好好好,我不說了。希希在外面要好好注意身體,別象立新一樣,天天只顧工作,聽到沒……」
林立新只是點了點頭:「好好學,別給我丟臉!」
帶著一眾溫暖的話,程希帶著微笑與林立新在住院樓前揮手道別。一回頭,突然看見從停車場那邊走過來四個人,其中三個,程希都認得。一個是佟姨,一個是佟愛國,另一個,自然是從未見過面卻熟悉無比的裴啟國,還有一個是只聞其名不識其人的裴蘭,佟愛國的妹妹,比程希還要大一歲。
回費城
「希希妹妹!」佟愛國一下就看見了樓門口的程希,立刻笑開來,快步上前拍了下程希的肩。
「佟哥好,佟姨好,兩位好。」程希也笑著看了眼佟愛國,又逐個向到來的各人點了點頭。
「希希!幾個月沒見了,好象又長個了。什麼時候回來的?」佟姨見程希眼睛就笑彎了,過來牽住程希的手:「你怎麼在這裡?」說著,突然看見程希身後的林立新,微笑地點了下頭問道:「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