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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7:23:56 作者: 柯小聶
    凌妙清可能形容不出這份彆扭,尹惜華卻是能觀察得出來。

    這其中最為可怖之事,就是永安公主跟黑蓮使者看著竟當真好似兩個人。

    男人跟女人骨盆比列不同,而且因為所受教育不同,走路姿勢也是會有一些差異。

    可眼前黑蓮使者大約是纏過腰緣故,身量望去也不過是個瘦弱些的男子。且其走路姿勢也發生了一些改變,不似永安公主平日裡的身姿。

    一個女人扮作男人,也不單單是令自己嗓音粗糙,又或者說是故作粗鄙。

    眼前的黑蓮使者並未如此,可是處處細節卻使凌妙清覺得眼前之人確實是一個男人的感覺。

    如此,凌妙清自是潛意識裡覺得很不舒服彆扭,乃至於生出無盡恐懼。

    甚至,永安公主跟黑蓮使者對同一個人的愛憎亦是截然不同。

    永安公主嫉恨鍾盈,甚至遷怒於凌妙清。

    可是眼前的黑蓮使者,卻是對凌妙清算不得很在意。

    便算是尹惜華,他此生之中,也未曾遇見這樣的古怪之事,一雙眸子也是禁不住瀲灩生輝。

    他驀然冉冉一笑,溫和的嗓音里亦是聽不出喜怒:「如今,我該不該稱呼你一聲父親?你應該知曉,有我這麼一個兒子吧。」

    尹惜華這麼說,也未嘗沒有試探之意。

    黑蓮使者似笑了笑:「蘊娘出身名門,她確實是很適合替我生下孩子。惜華,你出落得這麼俊美、優秀,將其他世族子弟襯成了土狗木雞,這樣真是極好。」

    說到此處,黑蓮使者亦是輕輕嘆了口氣:「如今我大業未成,還算不得全然的任天師,如此自稱,尚是辱沒了這個名號。所以你暫且可稱呼我為小任,以此代稱。等我證明自己實力,任天師方才真正重回人間。」

    這麼說著,小任一步步走過去,手指去撫摸尹惜華的面頰。

    那手指十分冰涼,觸及尹惜華時,令尹惜華覺得仿佛是冰涼的小蛇爬上了自己的臉。

    尹惜華是個並不願意跟人接觸的人,不過此刻他並沒有躲。

    那手指比過了尹惜華的面頰,又比上了他的眉眼。

    黑蓮使者輕輕嘆了口氣:「你這一雙眼,果然是隨親生父親。」

    這樣輕輕一句話,仿佛是說中了尹惜華內心之中最深沉的心思,令他不覺心潮起伏!

    他目光變得深遠,甚至不覺微微有些恍惚。

    當初旁人就是靠這雙眼,斷出他並不是尹家子。

    尹惜華有一雙深瞳,顏色濃郁,在陽光下能隱隱窺見一縷殷紅。

    此刻他也沒料到眼前之人會這麼說,亦是微微恍惚一下。不過他也是很快回過神來,一雙深瞳亦是恢復了平靜:「公主卻並不是任天師的女兒。」

    永安公主一雙眼並不是深瞳,若舒嬪與任天師有染,便絕不會如此。

    小任已經收回了自己手指,回答:「那孩子確實不是。舒嬪確實並不是一個很出色的女子,不過上天眷顧,倒是讓她生了個聰明伶俐的女兒。我也是因為喜歡這個孩子,所以將她視為我的永生傳承。」

    「蓮花教有一種秘法,叫做阿羅密緹,藉助摩羅葉焚燒,能使施術者進入玄妙之境。我將我畢生記憶與秘密,以此秘法灌入小瑤身軀之中,使得她身軀之中產生了另外一個人。於是我便種下一顆種子,令我可在她身上附身。這便是本教神通,有無上之威能!」

    若林瀅在此,只怕林瀅就會得出那另外一個結論了。

    那就是任天師利用催眠和藥物,使得一個六歲的小女孩兒精神分裂,生出了另外一個人格。

    有時候兩個人格之間,甚至是能感受到對方之存在。

    就譬如,此時此刻。

    小任面頰之上也不覺流轉幾分回憶之色:「剛開始時候,我很弱小,也並不能現身於人前。可是慢慢的,我也是越來越強大。我甚至能夠感覺得到,小瑤是需要我的。她崇拜我,渴望我,希望得到我的關懷和愛惜,希望我庇護於她。那麼漸漸的,我亦是越來越強。」

    永安公主的童年顯然也並不是那麼幸福。

    於舒嬪而言,當然也絕難忍受自己僅僅六歲的女兒被邪法和藥物荼毒。

    只不過父親篤信於此,她又絕不敢人前道出此事,故而亦只能生生咽下這份苦果。到最後,舒嬪也唯有自盡,將女兒送去高貴妃那處。

    那一年永安公主只有六歲,而高貴妃也是個十分刻薄的人。誰都知曉,只要高貴妃自己懷上孩子,便絕不會再例會永安公主。

    這樣的孤獨、寂寞,以及時時刻刻擔心被拋棄的恐懼之中,永安公主自然只能時時攬鏡自照,將希望寄托在鏡中的倒影之上。

    恐怕舒嬪也沒想到,這反而使得那個本來弱小的人格越來越壯大,乃至於喧賓奪主。

    小任回憶著過去種種:「等小瑤過了及笄之禮,便談婚論嫁。只是她既心有所屬,便絕不會瞧上別的俗物。她的丈夫,從未有一次得逞,因為她的心已經屬於我。」

    那個表面上受盡寵愛的大胤公主,實則內心卻只有冰冷與黑暗,瘋狂迷戀著永遠見不著的另外一個人。無論她怎麼一次次的撫摸自己面頰,卻終究是徒勞無功,亦是可望不可及,宛如鏡花水月。

    說到此處,小任面頰之上竟隱隱生出了幾分得意之色。

    永安公主對之產生的痴迷,竟令其沾沾自喜,十分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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