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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7:23:56 作者: 柯小聶
蓮花教教主本就善於窺探人心,把玩人性,更不必說他特意施展手段,對自己重點關注了。
那樣的歲月里,十二歲的少年自然也經歷了一些難以想像的殘忍打磨。
剛入蓮花教後不久,蘇煉便親手手刃生父,可這竟只不過是開始。
如此折磨、打壓,再施以獎勵、恩賜,也足以扭曲一個十二歲的少年,使得這極惡之地生生澆灌出一朵血淋淋的惡之花。
而這個被打壓重塑之人一開始或許會心存仇恨,可再之後,他便會覺得孤獨,覺得自己除了蓮花教便無處可去。他會絕望,可徹底絕望之後就會開始感激,最終對蓮花教產生一種歸屬感。
那少年心性也會被打碎重塑,成為一個截然不同的人。
這樣子殘忍扭曲的作品,就是任天師給想要殺害自己妻子的血淋淋禮物。
蘇煉是任天師一件極得意的作品,所以那少年後腰方才有一朵血蓮,這乃是任天師成功作品的標誌。
然而任天師卻低估了這個自己一手締造的完美作品。
他低估了少年對他的仇恨,他更不明白,蘇煉從始至終,都對蓮花教沒有半點依賴。
當那場席捲大胤戰爭開始時,蓮花教內部就已經有一個勾結朝廷的探子。
這教內種種機密,乃至於任天師的各種計劃,皆由著這個內奸私傳出蓮花教。
這個密探真實身份,只有當時奉命剿匪的玉辰王知曉。玉辰王身邊幾名重要心腹也知曉這位代號「血蝶」的密探存在,可卻始終只知曉這個名字,連對方是男是女皆是不知。
可以說任天師的野心覆滅,跟蘇煉這個喚作「血蝶」的密探有著巨大的密不可分的關係。
蘇煉也不是個客氣之人,他當然也覺得自己有莫大功勞。
他亦不是個甘於平庸,淡薄名利的人。
為了逃避懷疑,且順利送出情報,那兩年蘇煉也是殫精竭慮,耗費無數心機手段。甚至為脫懷疑,他幾次三番將自己鬧得瀕死重傷。
任天師是何等聰明之人,在這位蓮花教教主眼皮子底下作妖,自然是需付出巨大的代價。
一個人有付出就想要有收穫,蘇煉亦是如此。
他不想離開蓮花教,想要離開這血腥地。還有,他覺得陳川公主府的一切,也需自己來繼承。
不錯,他確實不是陳川公主真正血脈,可是卻擔了這名,受了蘇煉這個名字該受之苦。如今陳川府安然無恙,正是自己莫大功勞。
否則亂軍入京,當年逼殺任天師的陳川府又能有什麼好?
論功行賞,也該輪到自己做這個繼承人。。
他這幾年在蓮花教挨得辛苦,是需要一些美好的事情來慰藉自己的後半生。
可是人心難測,記憶力的陳川公主固然是光風霽月,可也未必對自己這個養子公平。
她雖留著自己名字,號稱自己外出養病,可是也許只是寬慰一下自己的良心,並未想過自己會真正歸來。
想要得到什麼,也不能全然仰仗對方的良心,自然也是需要那麼一丁點兒的實力。
那麼這一切,自然需要他擁有一個體面的身份。
彼時蘇煉不過覺得是取回自己該有的東西,也不算貪婪。
玉辰王剿滅蓮花教叛亂,立下不世之功,為世人所仰慕。這份功勞,已經是獨一無二,使他顯得極之榮耀。
那麼自己呢?
他作為玉辰王的密探,這兩年也為玉辰王出生入死。
於是他便想要玉辰王為自己正名,順便討得一份軍功。那本是自己該有的東西,得了也是順理成章。
可是玉辰王卻並沒有應。
那日玉辰王看著自己的眼神十分古怪,似刻意充作禮貌,可眼底卻輕掩一縷輕蔑。
如今想想,蘇煉也記起自己那時候的不妥。
他一時半會兒沒改過來,還是一副蓮花教渠帥打扮。
彼時他去見玉辰王,他還是戴著面具的。蓮花教高層皆愛戴面具,以此維持自己神秘莫測的個人形象。
哪怕那時蓮花教已經覆滅,蘇煉也還是戴著面具。
他已經習慣了。
常年生長於陰暗處,故而已經不喜歡見陽光。
長期戴著面具做人,那麼戴著面具也是成為了一種習慣。哪怕彼時他已經順利反殺任天師,可是任天師對他的改造還是在他人格之上留下了痕跡。
他不慣不戴面具見人。
這樣戴著面具現身,使得他油然而生一縷安全感。
剝去了一張面具,竟似沒穿衣服一般。
那麼自己這副形貌,落在了玉辰王眼裡,也仿佛有些可笑。
因為那時他不但戴著面具,還半披頭。
正經的大胤官員,皆是要好好束髮,把自己儀容打理整齊。可是蓮花教信徒講究是藐視世俗規矩,故而高層里披頭散髮的亦是不少。
蘇煉這麼一副形貌,落在了玉辰王眼裡,自然也是古怪異類,十分滑稽。
一個地方呆久了,自然也是會沾染一個地方的氣質。
這種陰鬱的,邊沿人物的氣質,哪裡像個正經人?
可這個十六歲的少年卻是不知天高地厚,他在玉辰王面前大談特談自己功勞,自吹自擂給自己面上貼金,陳說自己的功勞對這場戰爭勝利的重要性。
他要玉辰王人前宣布自己功勞,然後給自己功勞一個合理的獎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