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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7:23:56 作者: 柯小聶
當然吳蟬也沒打算逃。
一個弱質女流,又無路引,逃又能逃到哪裡去?
其實她想過尹澈寧會殺人滅口,會不認自己,自己會什麼都得不到。她也不是那等默默奉獻,然後被人一腳踢開也不在意的女人。
這樣想著時,她已經騎馬到了陳州城。
吳蟬沒有理睬守城驗路引的官兵,直接策馬沖關,一路長驅而入,惹來一片鬧騰。
她來陳州城也有些日子了,也認得路。
吳蟬一路直奔陳州府衙而去,到了陳州的府衙大門口,她方才拉住韁繩,停了馬。
然後她輕盈的從馬背上掠下來。
她裙擺上還有尹澈寧飛濺的鮮血,面頰一滴血珠擦過,猶自殘了一抹血痕,如此沾染在面頰之上。
然後吳蟬取了鼓槌,在官府的衙鼓上咚咚敲了幾記。
咚咚咚!鼓聲傳開。
吳蟬引來了許多的人,她目光掃過了這些人,然後緩緩說道:「犯婦吳氏,是前來自首的。」
誰也沒想到,這位逃了幾日不知蹤影的葉門吳氏,此刻竟主動投案自首。
吳蟬來主動投案,她當然也有很多話可以說。
也許她本來就準備有許多話要說出來。
她跟尹澈寧彼此合謀,共謀殺人的時候,已經盤算著如何拿捏心性涼薄的尹澈寧。
她也不是什麼年幼無知懷春少女,心內早就有許多的計較。
相反尹澈寧性子十分粗疏,只要吳蟬有心算計,這位薄情又蠢笨的尹公子就會露出許多破綻。
吳蟬拿出了尹澈寧寫給自己的書信。
這是尹澈寧親筆所寫,筆記也是對得上的。他居然蠢到留下紙筆上的證據,在信中透出要殺害葉知愚的意思。
除開書信,吳蟬還拿出了血衣。
那日尹澈寧激動之餘,殺死了孫銘恩。那時候殺人的銅鎮紙上有血,尹澈寧的衣襟上有血,手上有血,就連臉上也有血。
是她踮起腳尖,替尹澈寧擦去了面上的血污,然後讓尹澈寧脫下血衣血靴,說讓她去處理。
她告訴尹澈寧這些玩意兒不能留在房間之中,否則官府搜查一番,是必定會露陷的。
這些自己會幫尹澈寧處理掉!
吳蟬當然沒有處理。她沒有綁塊石頭,將這些衣衫扔到水裡面去,而是仔細的將這件罪證收藏起來。
尹澈寧的這件血衣上不但有噴濺的血污,還有反抗的孫銘恩臨死前抓住的血手印。
甚至尹澈寧殺死葉知愚時穿的那件血衣,也是同樣在吳蟬手中。
那日吳蟬細心的替尹澈寧換了衣衫,送走了尹澈寧後,然後才處理葉知愚留下來的現場。
她做得十分仔細、認真,並沒有因為死了丈夫就驚慌失措。
葉知愚死了,她確實沒有如何的傷心,她甚至很是冷靜。
做完這一切,她估摸著尹澈寧已經有了不在場證明,然後吳蟬方才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這一切的一切,當吳蟬這般吐露時候,聽著這一切的旁人都禁不住毛骨悚然。
然後說到了尹澈寧時,這個一身素衣,怯生生的年輕婦人仿佛終於透出了一點傷懷。
她眼眶紅了紅,嗓子也有些發啞:「我終究是心裡愛他,所以甘冒天下之大不韙,如此相待。未曾想妾身一片真情,卻是令他如此的作踐。尹公子為求自保,居然狠心殺人滅口。若不是他手中火銃炸裂,此刻妾身已經是魂飛魄散。」
「這一番真心,倒是落得個如今這般下場。故而事到如今,我不得不將真情道出來。」
說到此處,吳蟬伸出手帕,輕輕擦過了眼角的淚光。
然而吳蟬此刻道出的真情,卻並不是全部的真情。
當她遭遇到背叛時,她內心更多的並不是沮喪,而是憤怒。
尹澈寧缺了手指少了眼珠毀了容又如何?他如此對待自己,那麼她就絕不會輕饒。
其實尹澈寧已經負過她一次,那一次她饒過了尹澈寧,因為尹澈寧並不聰明,就像母親饒過了自己的兒子一樣。
像她這樣的人,是很少這麼寬容的。
而這少有的,且極為珍貴的寬容,尹澈寧竟絲毫不知曉珍惜——
如此尹澈寧受了重傷,可也未必會死。
但哪怕他死了,也要使得他身敗名裂,背負一身臭名被指指點點。
更何況尹澈寧本來就是殺人兇手!
有些女子遭遇別人的傷害,不是尋死覓活,就是鬱鬱不樂,靠著自輕自賤,只盼能得到幾許男人的懊惱和惆悵。但這樣的人,也絕不是她吳蟬。
吳蟬的招供在陳州引起了軒然大波。
之前雖已有人懷疑吳蟬跟尹澈寧早有舊情,共謀殺夫。不過那時候吳蟬失蹤,又並沒有什麼確鑿證據,於是哪怕吳蟬曾為尹家婢女,這些事情也是空穴來風,令人覺得做不得真。
眾人猜測,哪怕當真有事,此女只恐也是早就被人暗中滅口,這件事情也就這麼不清不楚下去。
誰也沒想到吳蟬居然會來投案自首,甚至道出實情。
這麼一番操作也是令人不由得嘆為觀止。
在吳蟬的口供之下,尹澈寧行兇時的血衣、兇器等物皆被尋覓,還有兩人共謀殺害葉知愚的書信來往。過去一年間,兩人多次私會,吳蟬都能羅列出人證物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