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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7:23:56 作者: 柯小聶
也許因為不開心,吳蟬曾經流過一個孩子。
流產時候月份還小,男女也看不出來。她躺在床上,感覺血從自己身軀里流走,她感覺自己就要這麼死掉了。但她心裡卻並沒有特別的傷心,反而有一種麻木的鈍。
吳蟬只覺得這樣的日子荒涼而空洞,哪怕葉家上下都說葉知愚必能過關斬將,考取功名,她也不覺得如何的期待。
然後,她便總會想起曾經在尹家的生活。
比如嫁人後,夜裡她覺得餓,若叫醒家裡那個憊懶粗使丫鬟翠兒,那死丫頭片子便會咕咕噥噥,不情不願。翠兒會做的也就那幾樣,會給吳蟬煮完面,煎個蛋。
看著這碗端上來的粗面,她又覺得自己不餓了。
「好餓呀!」
她曾也在尹家這麼說。於是半夜也有熬得濃稠滾熱的粥,配粥的點心和菜也很精緻,她記得尹家蟹粉小籠包和翡翠餃子的味道。胭脂鵪鶉是先醃製後,再用油炸過,配粥是既有味兒也很香。
這些菜自然不是給她備的,這樣備著,是為了怕主子們晚上餓,想吃時就能快快送上。
不過她是府中得臉丫鬟,她若喊餓,廚房裡的婆子們也是樂得賣個順水人情,撿好些的給吳蟬送上來。
那些食物的美妙滋味,回想起來會讓她輕輕的咽口水。
通常到了這個時候,她覺得面前的粗面更難吃了。
那麼她不但會想起尹家的食物,還會想起自己在尹家生活的種種趣味。
秋日裡剝蟹賞菊,天冷時賞雪吃酒,主子消遣取樂,她們這些丫鬟也能作陪。
夫人小姐們行酒令,或者差牌搭子時候會叫她,她們通常都很和氣,顯得很有教養,大家也能玩在一處。她們大抵很有教養,日常不會輕易露出刻薄。
別人都說,尹家得臉的丫鬟,比外邊的小姐都還要矜貴。
然而坐在一個桌子吃酒,並不代表是一樣的人,更不能抹去彼此之間的雲泥之別。
等離開尹家時候,這些好夢可都煙消雲散,什麼都不剩了。
她的日子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在葉家夜來熬夜做衣衫,手指捏針捏得發疼時,就會想到自己在尹家做針線活時候情景。
她會想起,自己曾經給尹澈寧繡過一個香囊,是偷偷繡的。
她送給尹澈寧時候,尹澈寧捏在手裡,贊了句好看,然後瞧著吳蟬:「怎麼不戴那雙蝴蝶耳環了。」
惹得吳蟬心中一熱,捏住了自己的耳垂。
那對蝴蝶耳環是自己常帶的,不過那日拿去修了,所以換了一對玉蘭花耳飾。
尹澈寧瞧得熟了,便會問一問。
可是自己在葉家,在一心考取功名的葉知愚面前,她戴花也好,戴草也好,葉知愚都不在乎。
葉知愚是個有事業心的男人,他看不到這些的。
然後吳蟬就會覺得自己好似陷入一場不真實的夢中,她忽而會慌亂起來,想我那雙蝴蝶耳環呢?去哪裡了呢?
接著她才會想起,那雙蝴蝶耳環早就已經不見了,是自己離開尹家時候不見的。那時候自己失魂落魄,匆匆收拾了行囊,落了東西也不知道。之後發現不見了,也總不能再回尹家搜尋。
戴了四五年的一雙耳墜子,也再也尋不到了。
其實她對葉家並沒有什麼憎恨,只有一種厭煩。
她厭煩離開尹家後這一切,她好似還在一場夢裡面,根本沒有醒。
而現在,這位聰明的林姑娘就站在她的面前,描述如今陳州兩起血案的真相。
「殺人的是個男人,兇手力氣是男人的力氣,葉知愚面頰上還有男人的手指印。殺人的兇手是尹澈寧,而你作為同謀,卻是竭力為他隱瞞真相。」
「就像你說的那樣,葉知愚跟尹澈寧水火不容,兩人鬧得不可開交,這件事情許多人都知曉。所以葉知愚一旦有事,那麼尹澈寧就是第一懷疑對象。」
「所以一開始,你們準備毒死葉知愚。」
「草木之毒不可用銀針探驗,證明中毒很難。而且,官府並沒有那麼多人手驗屍。只要你這個妻子說葉知愚是早有舊疾,近日因為讀書勞累引發疾病,那麼很大可能不會有專門的驗屍。那麼葉知愚就會死得悄無聲息,無人問津。」
「可是那碗藥湯是孫銘恩喝下,尹澈寧驚恐之餘,用銅鎮紙將他砸死。孫銘恩是他殺,陳州又有一位善於斷獄的顧公,你們頓時慌了。」
「不能讓人知曉孫銘恩的死是跟葉知愚有關!若然被發現,眾人的注意力都會放在尹澈寧的身上。那麼最要緊的是,就是要遮掩孫銘恩偷喝葉知愚藥湯這回事。」
「你們決定先把空藥盅放回去,做出藥湯並未被盜的假象。葉知愚嫌藥苦澀,不會那麼快喝藥。而且『貢舍』又發生了殺人案,他一時之間,更不可能想到喝藥了。只要你之後回到葉知愚屋中,換上新的藥湯,就能遮掩孫銘恩盜藥之事。」
「所以那時候孫銘恩已死,你們卻尖叫一聲,鬧出動靜,惹來眾人圍觀。一旦葉知愚離開了房間,你就能偷偷把 那枚空了的藥盅放回去。」
「所以葉知愚藥盅回來了,可裡面的藥卻是空空如也。所以我一直好奇,兇手將一個空了的藥盅放回房中,又有什麼意義呢?」
「其實只差一步,那就是當日冒雨匆匆趕在屋外的葉夫人,其實已經帶回抵換的藥湯,能徹底遮掩孫銘恩盜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