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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7:23:56 作者: 柯小聶
連茹微微的默了默,然後吐出了一口氣,帶著幾分感慨說道:「其實外祖家待我也不錯,也沒什麼不好。只是——」
只是什麼呢?無論如何,連茹並沒有向自己長輩傾述自己的委屈。
她母親申氏是申侍郎的女兒,卻不是唯一的女兒。申侍郎膝下子女頗多,單說女兒,這嫡出的庶出的加在一起,也有六個。
孩子一多,關注度便會分薄。更不必說自己只是個外孫女,申家的孫字輩女眷更多,她被接回來已經是有心照拂。
申家又不缺嫡出的孫女。
她並沒有撒嬌的資格。
在申家那幾年,她其實甚少見到申侍郎。男人們總是有自己公事,並不會花太多時間耗在內宅。更何況申侍郎縱有餘瑕,也會去點撥一下家中男丁,而並不是插手外孫女的教養。
外祖母寧氏是個古板的婦人,平素行事一板一眼,最是講究規矩。
但不能說寧氏對連茹不好。
府上小姐該有的分例不會短了連茹,學堂里讀書寫字也不差連茹一個,丫鬟婆子見到連茹也不敢怠慢,恭順總歸是有的。
甚至這些孫女之中,寧氏還算是喜歡連茹的,因為連茹乖順、懂事。
因為連茹窺著寧氏一言一行,暗暗打量著寧氏的喜好。
寧氏是不喜歡性格掐尖要強的孩子的。
連茹吐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可是惠娘畢竟是我繼母,我不能這麼不孝。倘若我有真憑實據,總歸還能發作,可我並沒有。外祖家待我不錯,可也沒到能包容我無理的猜測地步。」
「外祖家處處講規矩,丫鬟婆子個個行事小心,不敢輕狂。我規規矩矩的,日子過得也不錯。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壞了規矩二字。外祖母本來還想為我尋一門婚事,我說此事終須稟明父親,於是我回到了陳州。」
「回來時候,我想著過去這麼些年了,蘭姐兒已經死了。是否這些事情,就能過去了呢?不錯,當初因為惠娘教唆徐氏,徐氏才更發瘋虐待我們兄妹。可現在惠娘已經心愿順遂,她已經贏了。」
「她已經心滿意足,也生下嫡子,還有了名聲。當年那些無憑無據的齷齪事,我想也許已經過去了呢?我還能怎麼鬧?我回到了陳州,看到的是一個善名滿陳州的慈母。我是憐惜同情蘭姐兒,可難道真將自己折進去?本來這件事情,我想這麼就算了的。」
她這樣子說話,下意識咬緊了唇瓣。林瀅當然也明白連茹的忿怒,因為安惠並沒有準備這麼就算了。
「直到,我知曉哥哥殺了人。這些事不能外道,可家裡人能不知曉?安惠總不至於自己去搬屍,總會使喚身邊的婆子。父親也未必不知,可安惠所作所為豈不是正合他的心意?在他心裏面,當然不希望別人知曉他有個瘋兒子。他不會樂意我這個女兒扯出這件事。」
「安惠,她是不會放過我們兄妹的。她當年跟徐氏說了那些話,當然她自己也是這麼想的。哥哥是嫡長子,以後會分大頭。她不會讓兄長占著這個名分,總是要除掉這根眼中釘。她要毀去哥哥之前,還要將他利用殆盡,她想得美!」
「是她一次一次,咄咄逼人,不留餘地。她怎樣做,我便怎樣還回來。她做初一,我做十五。我其實早知曉兄長有病,卻故意換了他的藥。死去的徐氏愛戴那朵紅玫瑰珠花,可也愛用茉莉花香粉。我要哥哥親手為自己報仇,殺了這個坑害他利用他的毒婦!」
「這樣一來,才算是用雙手親手為自己報了仇!」
當然如今安惠已經死了,連軒的雙手也並沒有再沾染新的鮮血。
連茹伸手輕輕抹去了眼角的淚意,然後她輕輕的側過了臉孔,真心實意對林瀅說道:「謝謝!」
她輕輕道謝,說道:「謝謝你,也謝謝桃子。如果真沒人理會這些事,若你們沒有出現,若這些事情永遠分辨不明白,那麼我便想著自己來。」
「大哥殺了人,我也殺人人。那麼如此一來,我手上沒有沾血,可心裡卻沾血了,我便回不去了。」
林瀅伸出手,握住了連茹的手,搖搖頭:「不用謝,其實人很多想法,也不過是在一念之間。」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林瀅不知怎的想到了尹惜華,人的有些念頭,不過是在一念之間。
連茹面頰掛著淚水,這樣晶瑩的淚珠宛如花瓣上的露珠,使得這張面孔平添幾分明潤。
她真情實意說道:「也謝謝你,使得大哥被斷有「罵疾」,因此得以輕斷,不至於被取了性命。」
所謂「罵疾」,其實就是大胤法律中嚴重精神病中一種,按律可以進行一定程度的優待。
可地方官員卻甚少以此疾輕斷,這主要是因為古代精神病診斷並不容易,容易給犯人一種鑽空子機會。所謂殺人償命,這也是一種樸素的古代人民價值觀,而官員亦不願意因此失了民心。
故而法律上雖然有所優待,但許多時候,精神病人犯罪是按照正常人進行處理的。
所以連茹一開始覺得兄長必死,方才覺得連軒親手報仇也不錯。
是林瀅走訪了這幾年間在連家工作過的婢僕,還問過給連軒看診的大夫,甚至特意請白芷來看過連軒。在證明了連軒有精神病後,顧公也酌情進行了輕斷。
那就是連軒不必服刑,而是「監家」軟禁,不得輕易出門。若他再出現傷人,監護人也是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