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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7:23:56 作者: 柯小聶
    這麼幾句話,也是哄得安六眉開眼笑。

    然後她說道:「今日我還帶來一壇酒。」

    安六如今仍然憊懶,可到底不打女兒了,反而言語間也有幾分奉承。

    「要說聰明,還是我們家惠娘聰明。你那時候拿親爹做筏子,說我要殺你,我可沒怪你這個親閨女。爹大方,不跟閨女記仇。」

    「後來你來尋我,你說你是為了咱們家好。只要能讓何姨媽接你去,你在連家才能得到更多,才能更加好好孝順我。」

    安惠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孝順父親是應該的。」

    她不提這幾年安六對自己是怎麼樣敲骨吸髓的訛詐,只將溫好的酒倒在了安六的碗裡。

    若她沒有滿足安六的勒索,安六絕不能這般和顏悅色。

    那時候安六就盤算好了,若安惠去了連家就撇下自己這個親爹不管不顧,他必定是要鬧。

    可安惠倒是逆來順受,安然知命的樣子。

    她說孝順父親是應該的,孝順安六的也確實是好酒。二十年的女兒紅,埋在地上剛剛才挖出來,琥珀色的酒液濃濃的還掛碗。

    酒熱香更濃,更不必說安六還是個酒鬼。

    安惠一邊侍候親爹喝酒,一邊將食盒裡備好的下酒菜一樣樣的拿出來。

    安六聞著酒香早就咽口水,於是喝了一碗又一碗。

    這等陳年女兒紅入口綿軟,可卻很有後勁兒。

    安六吃得爽利,自然醉得厲害,然後睡得也很沉。

    安惠靜靜看著打鼾的安六,她目光晦暗不明,這時候她身後燈花驀然一炸,發出了啪的一聲。

    然後安惠站起身。

    她沒有拿出什麼殺人利器,只吃力的將安六一點點的拖出去。一個成年男子的體重很沉,可是如果用拖曳的手法,亦是能將一個成年的男人拖曳出去。

    拖了幾米,安惠還喘著氣歇一歇。她還埋怨自己過了幾年好日子,這身子骨竟還不如之前好扛。

    就這樣一步步的,將安六吃醉酒的身體拖曳出屋外。

    外邊冰天雪地,還很冷。

    安惠可沒在酒裡面下毒,可是卻下了迷藥。如今安六酒力藥力齊齊發作,打雷也打不醒。

    這樣的天氣,安六凍上一個晚上,就足以送走他了。

    她把安六拖到了院子裡,再回屋,將剩下的酒水都倒入井中。

    然後,她才整了衣衫,就這樣離開。

    六年前,她離開這個家時,天就在下雪。

    這是她最後一次回這個家,天也仍然在下雪。

    到了第二天,安惠就得到了一個好消息。那就是吃醉酒的安六醉倒院中,竟生生凍死。

    誰也沒對這件事情產生什麼懷疑。

    誰都知曉安六貪杯好飲,不知節制。所以他把自個兒喝死了,豈不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

    要一個人死,其實不需要什麼花里胡哨的手段。首先是取得信任,接下來的事就很簡單了。

    那麼這樣一來,安六就再不能騷擾她、妨礙她,甚至於阻礙她。

    然後過去的回憶就這樣打住,安惠收了針,將這朵牡丹花已經繡好。

    那朵艷色的牡丹在繡架上冉冉綻放,亦是鮮潤奪目。

    安惠這幾年在當官太太,可手藝卻沒有落下。

    她想,從前的自己曾經一步步贏得了一切,如今她也不必驚惶,她猶能將一切都拿到手裡面。

    她還沒輸呢。

    這時節,陳姑也在跟林瀅等人提及當年舊事,隨口提到了當年故事。

    「唉,安六可真不是個東西。他老婆剛死,惠娘不知說了什麼話得罪他了,便提著刀對著一個小丫頭喊打喊殺。若不是她姨母將她接走,那渾人指不定還能做出什麼事情出來。」

    「也是她有些福氣,姨母心善,收留在自個兒家裡。她倒不記仇,仍然照拂這個不成器的親爹。怪安六自己,最後自個兒喝酒給喝死了。終究是他自己沒福,有個孝順女兒,卻享不了這個清福。這大冬天的自己喝酒,將自己個兒生生的喝沒了。」

    說到了這兒,陳姑又發覺自己扯遠了些:「唉我這東拉西扯的,盡跟林姑娘說些不相干的事。」

    林瀅卻不覺得是不相干的事情,剛才她聽得可認真了。

    林瀅搖搖頭,說道:「陳姑,不打緊。這份當年的驗屍格目,我已經尋了出來。」

    說到了這兒,林瀅將驗屍單取出來。

    陳姑有點兒文化,識得幾個字,不過字

    LJ

    寫得並不怎麼好,歪歪扭扭的,形容詞也不是很精準。

    陳姑瞧了一眼,便說道:「正是!這就是當年的驗屍格目。」

    林瀅:「依照驗屍格目記載,當年蘭姐兒是染病身亡?」

    陳姑十分肯定說道:「這是當然。我還記得那年蘭姐兒是初三沒的,隔了一日,我被召去驗屍。我剝去了她的衣衫,仔細檢查了她的全身。她肌膚之上並沒有任何外傷,沒有刀刺,或者被人毆打的痕跡。」

    「林姑娘請想,這是人命大案,老身豈能怠慢?按照我所知曉的,我檢查了她幽門、顱頂,看有無被釘入尖銳的利器致死。那時我甚至剃了蘭姐兒的頭髮,檢查她的頭頂。唉,也是作孽。」

    所謂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易損毀。

    正因為這般價值觀,陳姑對於自己剃去蘭姐兒頭髮之事也是心裡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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