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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7:23:56 作者: 柯小聶
這樣的房間裡,卻仿佛已經是他後半輩子的歸宿。
他氣惱得咚咚拍打床鋪,如此發脾氣,也是為了自己廢了的雙腿。
男人動動腦袋,這花白的頭髮就伴隨他的動作。
此刻的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身強力壯且心機巧妙的惡毒兇徒,而是一個已經殘廢頭髮花白的老頭子了。
更要命的卻是他一雙腿!這要命的腿!
這雙曾經粗壯有力的腿,現在卻瘦得像是兩根瘦竹竿,只剩下皮包骨頭一般,是那樣子的可笑。
就好似上天對他惡意滿滿嘲諷,是對他曾經做過惡事的懲罰,讓他這個曾經的兇徒化為如今無能為力的殘廢。
當年奉天將軍引起的戰亂是一場殘忍的戰事,戰爭是世間最兇惡最可怕的事,就連江興這樣兇殘惡毒的人,也被更兇殘惡毒的殘忍事所傷害到,以至於落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然而若上天真的有眼,就絕不會讓這樣的兇徒繼續活在人世間,哪怕是苟活。
江興惡毒的,咚咚一下子敲床,就像從前那樣。
終於,一道男子身影進入了房中。
男子身材高大,也是一個有力量的人,他面容十分年輕,可一雙眼睛裡卻流轉了一抹遲鈍。
這種遲鈍的光彩,顯得他很沒主見的樣子。
有那麼一瞬間,江興還以為進來的是自己的兒子江鉉。
因為江鉉自小臉上就是這麼一副神色,恭順,看著又仿佛有些鈍。
就像他當著孩子的面,殺死抓來女人,那孩子就是這樣一臉麻木,恍惚的看著江興,仿佛不是很理解江興在做什麼。
那時候,江鉉才六七歲,他殺的自然不是鄞州這些女人。江興開始殺人,可絕不是從鄞州開始的。
他對這個兒子從來沒有什麼感情,只覺得這個孩子鈍,沒有什麼意思。
有時候他甚至生出了一個惡毒的念頭,想著要不要將江鉉給送了。因為這孩子看到太多,所謂童言無忌,要是江鉉說出去什麼呢?
可是到最後,他還是沒有殺了自己兒子。因為江鉉是他唯一的兒子。
江興下處那根東西早就不行了,而這個孩子是江興還行時候播的種。
人總是怕死,怕死的人總是想留點什麼,那麼便會想要留下自己的血脈。
從前看著父親如此,江鉉也麻木了,也從沒有想過告發。
更好笑時,由於江興的打壓,故使得江鉉人前呈現一種貌似溫厚、可靠的性子,這甚至讓他得到了陳家的重用。
唯江興這個父親,能看出這個兒子骨子裡的麻木和疲憊。
而這種疲憊和麻木是可以傳染的,就像現在入內的年輕人。
江鉉如今已經是個中年人,而眼前年輕男子是江鉉第一個妻子生的兒子江承。
從十歲開始,江鉉就讓這個小兒子服侍祖父,從此江鉉就迴避面對這個殘忍可怕的父親,一年到頭也不會來看江興一眼。
江興厲聲:「怎麼這麼慢才來?」
他嫻熟的拿起了一邊的拐杖,劈頭蓋臉的向江承打過去,把江承打得頭破血流。
江興前幾年還能提著拐杖,這樣慢慢得行走。可到了如今,江興的腿伴隨肌肉萎縮徹底廢掉了。
那麼這個拐杖還有別的作用,就是用來毆打孫子,以此讓這個孫子學會聽話。
江承白長這麼大個兒,其實論體力,江興這個殘廢的老人已經不是他的對手了。可是到了如今,他仍然默默承受這一切,並且把這一切視為理所當然。
江承已經不會反抗了。
就像馬戲團馴獸一樣,小時候抽打幼年期的猛獸,使得他們對馴獸師帶著印入骨髓的敬畏。哪怕伴隨他們長大,從此具有了力量了,亦仍然是不敢反抗。
一個十歲開始服侍祖父的孩子,已經徹底被江興這個老變態徹底馴化。
江興呸了他一聲,然後緩緩說道:「再把你殺那兩個女人的事說一遍,說得仔細些。」
他提出這個要求時候,眼睛裡閃爍著惡獸的光輝。
有些人年輕力壯時候惡毒,老了也就更加的惡毒。
江興已經被奪走了身體的強壯,可一個惡毒的靈魂還是在閃爍發光。
但此刻,一向柔順的江承卻驀然抬起頭,遲疑著結結巴巴說道:「父親,父親說我做得不對,很不對,讓我以後不要做了。祖父,我也不想這麼做了。」
江興此刻反倒並沒有狂怒暴躁,反而嘿嘿冷笑:「你父親?他是真的關心你、在意你嗎?你小時候養在我這兒時,他為什麼沒接你回去?你有沒有苦苦哀求他,懇求他?可他呢,只會讓你忍一忍。他算個屁!他不過是個窩囊廢,什麼都沒有用的窩囊廢!」
「你殺了第一個女人時候,他是怎麼對你的?他只知道辱罵你,責怪你,恨你為他惹了許多麻煩。可你那麼做,還不是為了江家,為了他這個爹!他之所以沒有舉報你,無非是為了自己名聲和前程。你以為他是顧惜你?他有沒有告訴你,你應該怎麼辦?」
「還不是我這個祖父為你出謀劃策,把我殺人的刀交給你,讓你殺死第二個人,以此轉移視線,使得我們江家安全。真出了事,還不是要靠我這個殘廢老頭子護住江家,這終究是是要我來出謀劃策的!」
「孩子,你爹是個窩囊廢,可你不是!你是個男子漢,男人就是要會殺人的!就是要有獸性!你不愧是我江興的種,動刀子殺了,嗯,那個陳雀?聽說也是陳氏貴女。你別說你是誤殺,你不但殺了她,還將她弄成我殺過的那些女人一樣。可見你將我平素說的話都聽到了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