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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7:23:56 作者: 柯小聶
    若非他討喜性格的感染力,況鳳彩亦不會被他迷住,甚至垂青於他。

    不但書院裡山長欣賞這個弟子,覺得他前途無量,就連顧公也曾寫信鼓勵過他,讓他這位士林新銳好生努力。

    所以況家一開始固然是勃然大怒,可冷靜一下,又覺得姜逸仿佛還是可以投資一下。況鳳彩結識姜逸時,姜逸是剛過了童生試的秀才。

    等姜逸鄉試中舉,況家終於鬆口,將女兒低調的嫁給他。據聞這還是因況鳳彩在家受寵,長輩憐愛,故而放了這女兒一碼緣故。

    若非如此,況家這個才女本應該嫁給同為本州大姓的程家三公子程爍。

    當然因為這樣,因此埋下了一樁禍根。

    此刻鳳州也是冷雨綿綿。

    冷雨之中,況鳳彩從睡夢中醒來,發了個寒顫,卻不好打攪同床的夫君。

    況鳳彩也禁不住想起曾經種種,想著那些發生的事。

    況家和程家為本州大姓,兩家是通家之好,結的是兩姓之親,逢年過節走動亦是不少。

    她跟程爍的婚事雖沒有問名納吉,不過打小兩家人都這麼說起,也已經是一樁理所應得的事情了。

    如果這樁婚事不遂,破壞的不僅僅是一場婚事,還有兩家多年通婚營造的和諧、安穩氛圍。

    當她做下這個驚世駭俗的決定時,其實也知曉會經歷怎麼樣的風暴。

    然而對於況鳳彩而言,這並不是愛情上頭的一時激情,而是一樁深思熟慮的盤算。

    從很早以前,她就已經不願意嫁給程爍。

    程爍是長房麼兒,十分受長輩喜愛,素來也是被祖母、母親疼愛有加。他面容俊美,手和臉都保養得十分嬌嫩,有著一種精緻的冷漠。寵壞了的麼兒也並不會對誰有什麼熱絡勁兒。

    那時程爍才十五,已經將房中丫鬟沾染了個遍。他身邊稍有姿色的婢女,皆已收房。而這些婢女若稍有觸怒,程爍就會毫不顧惜的將之攆出,竟也絲毫不考慮她們活路。

    對於一個自私的小公子而言,別人怎麼樣,和他又有什麼關係?他只在意自己快活。

    可這些對於他那些長輩而言,似乎也算不得什麼壞事情。

    他母親安夫人和順的握著況鳳彩的手,滿面慈愛和聲說道:「小孩子不懂事,鳳彩,以後他還是要你管一管。」

    他還是個孩子!

    而這個沒長大的孩子,需要況鳳彩賠上全部女子溫柔去循循善誘,用最出色的賢妻良母特質,去感化一個父母都沒教好的任性三少爺。甚至在程家上下指望下,最好能為程爍生幾個孩子。男人就是這樣,一旦當爹了,必定就會懂事了。

    而且程爍明明討厭她,甚至從來沒有尊重過她。

    況鳳彩喜歡讀書,他笑女子無才便是德,他嫉妒家裡長輩對況鳳彩才學稱讚。他說這樣的木頭美人兒,能有什麼趣味。他嘲諷況鳳彩裝乖巧,賣弄才學,無非是吸引男人的手段,而自己根本不吃假惺惺這一套。

    其實程家長輩稱讚況鳳彩,也無非覺得況鳳彩能侍候好程爍,又或者靠夸況鳳彩提醒程爍學學好。可以程爍反倒記恨上了況鳳彩,覺得況彩鳳鬧得他沒面子。

    而況彩鳳其實並沒有那麼「賢惠」。

    從很久以前開始,況彩鳳都有一個聲音在質問自己,那就是為什麼自己一定要嫁給他?

    甚至有一次,明明她來程家做客,程爍還將淑花樓的姑娘艷琴帶回家裡來,在葡萄架子下胡鬧。

    程爍竟還在吃五石散。

    雖然此物是朝廷明令禁止的東西,亦不願本朝貴族子弟再沾前朝之頹廢喪氣。然而此物民間卻屢禁不絕,尤其那些設法尋樂子的公子哥兒。

    她看著艷琴和程爍就著冷酒吃五石散,就這麼醜態百出。程爍的肌膚出奇蒼白,要穿最柔軟的衣衫,似乎這樣子才不會擦破他嬌嫩的肌膚。

    程爍擦著的粉,比況彩鳳調得還精緻。只是那些粉中含鉛,擦久了些,那原本蒼白的皮膚也是會漸漸發黑。

    那時,況彩鳳看著和艷琴醉成一團的程爍,她內心沒有嫉妒,她只覺得很悲哀。

    難道自己一生,就要嫁給這麼一位夫君,從此她的人生絕不會有半點快樂。

    太陽會從她的人生黯淡下去,留給她的只有五石散的腐朽之氣。

    母親會讓她忍耐下去,會告訴況彩鳳至少她有站在她這邊的好公婆,會勸她早日生個兒子,然後把所有的希望放在兒子身上。

    這樣未必不算一種熬日子的存身之道,也許有一天,程爍會發現一直守在家中妻子的好。那時候這個男人就會心忖愧疚,可能沒那麼孟浪。

    可況彩鳳卻在想,憑什麼?

    然後,就在那一天,她遇到了姜逸。

    是堂兄邀她去詩會,去了城中和園。她在和園不小心扭傷腳,然後就聽到一道溫和的男子嗓音:「姑娘,你沒事吧?」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姜逸,姜逸有高挑的身材,微黑的肌膚,以及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他是那麼健康,充滿了生命力,具有男子氣概,卻又溫文爾雅。

    況彩鳳跟他聊詩詞,他不會笑況彩鳳是為了博男人歡心才有此才學,而是驚嘆況彩鳳居然這般才華橫溢。

    他還有理想,有抱負,有著對這個世界全部的善意和期望。

    從第一次見面,況彩鳳就對他動了心,而且上了心。她不是一見男人就邁不動腳的花痴少女,她向跟姜逸同窗的堂兄問過,打聽過他是什麼樣的人。她還令自己的丫鬟昭兒的弟弟,去跟姜逸身邊的小廝套近乎,探問他持身可正,有無尋花問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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