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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7:23:56 作者: 柯小聶
「後來他讓我跪下來求他,我也跪下來。我才知曉,我居然是這樣的人。我不想失去一切,我覺得很絕望。」
「可他呢,他卻冷笑,說不過是試試我,想不到我居然是這樣的人。我平日裡侃侃而談,大義凜然,可面對自己的利益,也不過如此,哪裡有半點清正之態。如今,他總算是拆穿我的真面目。其實,他早瞧出我是個表里不一的人。」
林瀅忍不住追問:「他是誰?」
她不覺得尹惜華這個同窗有多正直,只覺得這個人其實十分虛偽,甚至早對尹惜華暗恨生。
尹惜華卻將手指比在自己唇前,輕輕噓了一聲:「這時候再說出他的名字討伐他,那就沒意思了,不是嗎?」
「我只發現,原來一個人若為能掩蓋自己秘密,是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我跪下相求,尊嚴被踩在地上,可他卻不肯守秘。我那時候便想,若他死了就好了,我想殺了他,誰讓他這樣可惡。」
說到這兒,尹惜華拍拍林瀅肩膀:「你放心,到最後我並沒有這麼做。只因為我的理智終於大過感情,知曉所謂殺人滅口其實是沒有用的事情。顧公的定案集天下人都可以看,而我總不能把自己眼珠子挖出來。哪怕我殺了他,也沒什麼用處。」
「更何況,待我冷靜下來,便清楚知曉怒而殺人並不是什麼聰明的辦法。一個人若要行事,有很多種別的辦法。所以阿瀅,你不必擔心我曾經雙手染血,又或者做過什麼不該做的事情。」
至始至終,尹惜華說起曾經不堪時,他都保持了一種溫和微笑的姿態,就好似過去一切,真的已經是過去之事。
他拍過林瀅肩膀,還低低說道:「你畢竟是跟我十分親近的師妹,所以我方才會如此坦誠。」
林瀅當然也想要這麼想,想把尹惜華剛才的話當作心結解開的坦誠。
可她內心深處卻泛起了一絲不安的漣漪。
她本來想說挽留的話,可現在尹惜華這麼說,林瀅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也許,尹惜華看出自己要說什麼?
師兄真的已經釋懷了嗎?他說顧公的定案集誰都可以看,便算看的不是他的同窗,也會有別的人發現。
如果顧公並沒有把這個遺傳學的現象記載到定案集,然後發行整個大胤呢?
是不是便沒人留意到尹惜華的身世?
林瀅打住了這些想法,不想無憑無據的繼續想下去。她想,我真是個不討人喜歡的姑娘。
若她是單純熱情的人,此刻只會有無限的同情,以及全心全意的憐愛和熱忱。也許一個真正單純的姑娘,能融化師兄的心扉呢?
可她實在是過於冷靜,甚至,她覺得自己很討厭。
接下來他們都沒再提這個話題。
直到很多年後,林瀅回憶此刻的心境,竟驀然發現自己所有的直覺竟是對的。
陽光落在尹惜華的身上,卻落不到尹惜華心底。
之後伴隨尹惜華的離開,日子又變得忙碌而充實,林瀅也漸漸習慣了沒有師兄的日子。
因她屢破奇案,名聲遠揚,甚至隔壁州府也有官員給顧公寫信,說是借林瀅一用,去驗驗屍。
這一次請林瀅前去的鳳州姜推官本名姜逸,說起來跟顧公也還有些淵源。
姜逸父親原本是個鳳州木匠木匠,當初還因篤信邪神,夫妻二人雙雙信了蓮花教,舉家投入教中。
等家財被壓榨乾淨,姜家一家七口陸續被磋磨而死。若不是彼時顧公為招討使攻破鳳州蓮花教法壇,當時還是小孩兒的姜逸怕亦是要跟一家人整整齊齊。
那年顧公從蓮花教手下救下一批孩童,在鳳州設置了善堂,將這些撫養長大,還教他們讀書習字。
這些孩童之中,最有出息的便是姜逸這位推官了。
他不但讀書讀得好,而且為人精明幹練,不但在鳳州屢斷奇案,而且人品也非常之好,日常清廉自詡,可謂名聲極佳。
姜推官平日裡對顧公十分推崇,更欲承顧公之心愿,只盼海內清寧,再無冤獄。
如今姜逸寫信,言辭懇切,求林瀅這個女仵作前來,乃是為了三年前的一樁舊案。
這樁三年前的舊案,據聞還和姜逸那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有關係。
他妻子況鳳彩出身名門,系一位貴族女子。況鳳彩不但樣貌出挑,性情溫柔,而且還才學出眾,在書法、寫詞上頗有造詣。
而姜推官卻是出身寒微,論家世與況鳳彩並不相配。
只不過後來,況鳳彩與姜逸在一場詩會上相識,兩人一見鍾情,琴瑟相和引為知己。姜逸是非她不娶,而況鳳彩也非君不嫁。
然而況家是當地大姓,系本地名門,雖比不得東川府的頂級世家,亦有屬於自己的驕傲和底蘊。
反觀姜逸,他不過是個孤兒,並無家族依附。放古代父母雙亡自然是個減分項,更不必說他是善堂撫養長大。這說明姜逸沒什麼家族人脈可依仗,難以借勢。
如此門第懸殊,若換做前朝,怕也只能落個殉情分手的下場。
不過到了本朝,就是另外一番光景。科舉選士極大打擊了本朝仍存在的世家大族勢力,投胎也不是唯一的金標準。
姜逸是出身差,但他才學好啊,而且他在學院還屬具有社交牛逼症那種,很具有組織力和行動力,儼然是年輕士子中的風雲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