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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1:52:03 作者: 皮皮吉
    一聲推門而入的巨響,丁寶枝忽地從夢中驚醒,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在北鎮撫司這個人間煉獄......

    她扭頭就見薛邵站在門邊,胸口起伏著似乎趕得很急。

    他眉頭緊鎖著問她:「那個井裡的人是誰?」

    丁寶枝頭腦還有些發蒙,想了想才反應過來他應該是去了一趟平康宮。

    她從床上起來,坐到了桌旁,「我也不知道。」

    薛邵緩步行至她身前,兩臂撐著桌案,呼出的氣息重重灑在丁寶枝的面龐。

    他沉聲問:「還有誰知道你殺過人?」

    丁寶枝讓『殺過人』三個字扎得臉色一變。

    「除了你,沒有別人了。」

    薛邵盯著她片刻,問:「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丁寶枝道:「十五歲,入宮剛滿一年。」

    「那個人。」他頓了頓,「他死之前有沒有對你——」

    「沒有。」丁寶枝格外抗拒這個問題,她皺眉看向薛邵,「指揮使大人,過去了將近五年的事,你再度提起難道還能將那枯井裡的人從地府里拉出來,送進詔獄再宣判一次嗎?」

    薛邵不語,望著她的眼神莫名變得凝重壓抑,丁寶枝竟從中讀出幾分能要她命的垂憐。

    她雖有些發怵,但還是正色道:「指揮使大人與其憐憫地看著我,不如應允我見章鳴遠一面。」

    第5章

    別的不說,丁寶枝最懂得察言觀色,小時候讀長房和嬸娘們的眼色,入宮了讀嬤嬤們的眼色。

    只要是人都逃不脫七情六慾,而這些東西恰巧都會寫在臉上。BBZL

    在丁寶枝眼裡,就算他是錦衣衛指揮使大人也不例外。

    不過旁人若是知道她的所思所想,大概只會說她異想天開。因為薛邵其人,就算是相面的見了恐怕也只能看出他『十惡大敗,命中帶煞』,哪能從他陰翳凌厲的眼裡讀出垂憐之意呢。

    丁寶枝心說多虧薛邵長了副好皮相,否則百姓指不定要拿他的畫像貼在門上辟邪。

    薛邵問她:「丁小姐在想什麼?」

    丁寶枝淡淡收回眼神,「我在想章鳴遠。」

    薛邵扶刀在她對面落座,「你不過當了他幾個時辰的妾,哪來的這份鶼鰈情深?」

    丁寶枝垂眼道:「指揮使大人比誰都清楚章鳴遠是無辜的,讓他入詔獄不過是為了逼供章尚書,章尚書若是招了,那章鳴遠算不算立功一件?」

    薛邵摩挲墨玉扳指的手一頓,抬眼瞧她。

    丁寶枝道:「指揮使大人,我知道我替章鳴遠說越多的話對他越不利,但我對他並無感情,我只是感念他大婚當晚還想著趕我走,不願意無辜女子在他身上耽誤終身,他是個良善之人,我既然嫁給他,哪怕幾個時辰,也不能眼睜睜看他蒙受冤屈。」

    何況他下的是詔獄...

    據說恐懼是可以聞得出來的,而詔獄裡的氣味,哪怕是胸懷坦蕩的無罪之人,也會被浸泡得日漸憔悴恍惚。章鳴遠的身體可沒給他留下任何憔悴的餘地,只怕一不留神命都沒了。

    薛邵聽完只道:「丁小姐,給我倒一杯水。」

    丁寶枝攬著袖口照做,她將茶杯放在薛邵面前,靜靜地等他一口口把茶水飲盡。

    終於,薛邵將茶杯清脆擱在案上,對她道:「你要見章鳴遠可以,我的確有件事要他為你做。」

    丁寶枝不明白他說的那件事是什麼事,邊想邊被帶出屋去,薛邵領她出了院落,來在北鎮撫司用於辦公的某間書房。

    房中陳設簡單,擺放著一張桌案,三大個花梨木的書架。

    丁寶枝看向桌案,也不知道上頭擺放的毛筆曾決定過多少人生死,只覺得這裡冷冰冰的毫無人氣。

    她環視屋內,看向薛邵問:「大人,我們不是去詔獄見章鳴遠嗎?」

    哪知薛邵哼笑了聲,「你想去詔獄?」

    丁寶枝一愣,她當然不想去那鬼地方,遂搖了搖頭。

    他道:「那就在這等著。」

    丁寶枝對薛邵剛才那一笑印象深刻,她好像明白他為何幾乎不笑了。

    他左邊臉頰居然有一枚淺淺的酒窩......

    等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薛邵聲勢浩大的回到書房,說是聲勢浩大,其實就是他身後那兩個錦衣衛架著章鳴遠在地上拖行的聲音。

    門被推開,丁寶枝見到了掛著腦袋的章鳴遠,他被臨時換上了一身乾淨衣服,非常敷衍了事,頭髮仍是亂的,臉上被隨意擦了一把,只是把髒抹得更勻了。

    不知是不是某種暗示,丁寶枝在門推開的瞬間,不光聞到了章鳴遠身上淡淡的血腥,BBZL還聞到了恐懼,是他從詔獄帶出來的味道。

    那兩個錦衣衛將軟綿綿的章鳴遠往桌案後的椅子上一放,任憑他癱在桌上,然後出了屋子。

    丁寶枝見章鳴遠這半死不活的樣子,就知道他受過刑...

    她上前將章鳴遠從桌上扶起來靠在椅背,又將他腦袋扶正,拂開他臉上亂發。

    「鳴遠少爺,鳴遠少爺。」

    她叫了幾聲,章鳴遠死氣沉沉抬起眼眸,他眼底通紅,乾裂的嘴唇一張一合,「丁...丁小姐...」

    丁寶枝聽他嘶啞的嗓音險些落下淚來,閉眼道:「他們對你用刑了?」

    章鳴遠呼出一口濁氣,遲緩道:「...我早把自己當個死人了...倒是錦衣衛為了讓我爹招供...讓我見識了不少新奇玩意...」他想起他爹昨夜響徹牢房的哀求,苦笑道,「丁小姐,我死也罷了,只是連累你,我良心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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