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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1:52:03 作者: 皮皮吉
    戶部尚書眯眼打量垂著頭的丁寶枝,片刻後沉聲道:「那便說定了,你將女兒寶枝許給我兒鳴遠做妾,為我兒沖喜,化凶為吉。」

    丁寶枝遠遠站在原地,餘光見他們面朝自己說著什麼,莫名生出陣寒意。

    直到戶部尚書出了府門,丁鵬舉才大喜過望地過來迎她。

    「寶枝!爹的福星啊!」

    丁寶枝上回聽到這話,還是在進宮前夜。丁鵬舉滿懷期待想讓她飛上枝頭變鳳凰,好讓全家跟著雞犬升天,但她不怎麼爭氣,第一輪就讓來過目的后妃以『眉眼俗媚,心思不正』為由刷下去,成了宮女。

    所以再聽到這話,她不無厭惡。

    「爹,發生什麼事了?」

    「不急,你先去梳洗梳洗,見見你母親和姨娘。」

    丁鵬舉賣了個關子,等丁寶枝回屋換了衣裳,出來拜過父母和幾位姨娘,才告訴她這個消息。

    「寶枝啊,爹一收到你獲許出宮的書信,就為你物色起了人家。你可真是趕巧了,尚書府家的大少爺章鳴遠病弱,今年開春身體稍有起色,章家老太太就想著為他納一房妾——」

    丁寶枝眉梢微微一動,「沖喜?」

    丁鵬舉提高音調,「別管是什麼名頭進去的,那都是尚書府的嫡長子!」

    長房李氏幫腔道:「寶枝,事情要是成了,托你的福,你爹就能升任戶部侍郎,那可是正三品的官階。」

    好一出賣女求榮,丁寶枝淡笑著飲茶。

    「是嗎?真好。」

    「寶枝那你...」

    「都替我安排好了,我哪有讓爹娘為難的道理,去就是了。」

    幾個長輩全都嚇住,沒想過事情進展如此順利。

    要知道那雖是尚書府的長房長子,按常理說連妾都輪不到她這個十九歲的郎中庶女去當,但那長子是個病秧,她丁寶枝去了就是守活寡,弄個不好還會成真寡婦。

    哪個女人願意守一輩子寡?

    偏偏對丁寶枝來說,這是樁難求的美差。

    丁寶枝不想出宮,老死宮中簡直夢寐以求,只要別回這個容不下她的丁家,去哪都好。尚書府也不賴,在宮裡她要顧忌后妃們的穿衣好惡,在尚書府她只要管一個病秧子就夠了。

    她一個點頭,婚期很快定下來。

    章家守著病秧,丁家盼著升官,都想著越快越好,不過丁寶枝提了個要求,那就是再等半個月,丁鵬舉只好照辦。

    這是丁寶枝故意拖延,其實早嫁晚嫁都一樣,但她總需要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做點主,否則就不是活寡婦,而是活死人了BBZL。

    要說丁寶枝這個悶葫蘆個性究竟隨誰,她也不知道。

    五房生她時難產離世,聽姨娘們說她娘是個下賤的狐媚子,從沒有人提過她的性格和生平,就好像她生前沒做過一件好事。

    在丁家的日子,丁寶枝只待在房中繡嫁衣,她是宮裡的典衣,尚服局的二把手,日夜趕工出來的繡品仍是精巧絕倫的水準。

    給人當妾沖喜,她也不會虧了自己。

    十五日後,婚期如約而至。

    天蒙蒙亮,丁寶枝戴上長房李氏給她做嫁妝的頭面,身著真紅大袖,頭頂紅蓋,坐在屋裡等章府的輦轎。

    直到傍晚下雨章府的轎子才到。

    一切都是納妾規格,連個吹拉彈唱的都沒有。轎夫為了避雨跑得很匆忙,丁寶枝坐在裡面顛來倒去忍不住替那病秧操心。

    這陣仗,沖得哪門子喜?

    輦轎走小門進章府,等丁寶枝真切感受到轎子停落,心中才生起一股濃稠得無法化開的悲切。

    從今往後她的人生可就一眼到頭了。

    納妾不必拜堂,丁寶枝讓請來的媒人攙扶著,直接送入了章鳴遠的院裡。

    媒人退出去將門關上,丁寶枝原地站了會兒,掀開蓋頭打量起屋內陳設。尚書府還是很氣派的,檀木家具上貼著大小喜字,桌上擺滿一桌子菜,還有一對燃燒的紅燭。

    「丁小姐...」

    鋪著大紅被褥的床上,傳來陣氣若遊絲的低吟。

    丁寶枝不急著過去,行至桌旁倒了盞茶,這才面無表情來到床邊。

    「喝點水嗎?鳴遠少爺。」

    床上躺著具蒼白乾瘦的身體,五官不差,能看得出章鳴遠在瘦脫相前也是個一表人才的人物。

    章鳴遠沒看她,雙目無神道:「你不必伺候我,我不認你,也沒納你做妾。你走吧。」

    倒是個有情義的。

    丁寶枝挽起累贅的袖子,把床上那人的腦袋托起來,墊了軟枕,重又把茶杯遞過去,「你嘴唇都幹了,喝點水吧。」

    章鳴遠目光遲緩轉向丁寶枝,隨即蹙起眉頭。

    她今日施過粉黛,皓齒星眸眉如遠山,姿容艷麗連鮮紅似火的吉服也壓不過她。

    章鳴遠約莫是震驚得口不擇言了,居然問:「你...你為何想不開要嫁我?」

    丁寶枝聽了直笑,「我沒得選啊鳴遠少爺,不過看到你心地純善,也不覺得往後日子難捱了。」

    剛誇他良善,章鳴遠便揚手打翻了她手中茶盞,水全灑在了丁寶枝的嫁衣上。

    「走!你走!走啊!」話音剛落,他喘不上氣地抽搐。

    丁寶枝面無懼色,有條不紊將人攙起來,把他腦袋擱在自己肩上,一下一下順背。

    章鳴遠聞著她身上香氣,那氣味如她本人幽靜宜人,半晌他緩過來,痛苦道:「我是個廢人,丁小姐可看清楚了,我章鳴遠是個不能自理的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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