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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1:45:38 作者: 山頌
此時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著佟語聲的表情,捏著鈔票的手指尖也在輕輕發顫。
他猜不透佟語聲的想法,怕他嫌自己賺的太少, 又怕他怪自己浪費時間,不去好好學習。
想到後者,他又忙不迭補充道:「我最近作業都很認真。」
這點佟語聲當然清楚,他有時候下棋下到很晚才回來,佟語聲都已經抱著小熊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了,他才窸窸窣窣打開檯燈寫作業。
他有時候也會暴躁,半夜忍不住拿筆篤篤篤地戳著桌面,佟語聲只要聽到了,就會迷迷糊糊爬起來拍拍他的背,偶爾還抱怨他不該在外面玩那麼久才回來。
直沒等到佟語聲說話,吳橋又次兵荒馬亂起來:「你……」
話音還沒落,他的脖子就被佟語聲把環抱著摟住了。
佟語聲身上的香味還是很香,手冰冰的,搭在耳朵後面很舒服。吳橋忍不住也伸手,東施效顰般環抱住他。
房間裡彌散著淡淡的沐浴香,還有夏天獨有的花露水的清新草本味,窗外的蟬也似乎在瞬間就噤了聲,只留吳橋清晰有力的心跳,和佟語聲始終微弱而勉強的呼吸。
好半天,佟語聲才悶悶說出句:「鬆手,我要悶死了。」
吳橋這才手忙腳亂地撤了回去,往後挪了挪,才借著光盯著那人的臉觀察。
檯燈的柔光下,佟語聲溫順的下垂眼裡晃蕩著淺淺的水光,鼻尖也有些微微地泛紅。
哭、哭了?!
吳橋的頭皮瞬間炸裂開來,問道:「你……不開心嗎?」
佟語聲沒憋住,個笑出聲,眼淚豆子卻順著臉吧嗒吧嗒往下掉:「我很開心。」
吳橋聽到這話便更慌了——佟語聲說過,人有時候是會說「反話」的,他也說過,哭就是代表不開心的意思,那麼現在這個情況,必定是他不開心了還偏偏要說反話。
「你告訴我哪裡錯了。」吳橋緊張地連語文水平都變高了,「你說了我可以改,你不說我不知道。」
他手捧住佟語聲的臉,另手嘩嘩抽了兩張紙蓋住佟語聲的臉,從頭到尾不敢去看佟語聲的眼睛。
應當是想給他擦眼淚,但動作僵硬得像是要強行堵住他的淚腺,叫人哭笑不得。
佟語聲看他真慌了,樂得不行,邊把紙接過來,邊安撫道:「我沒生氣,我是感動,謝謝你特意跑去幫我賺錢。」
吳橋疑神疑鬼地收回手,不敢吱聲。
佟語聲揉揉他的頭,又伸手把他拉回桌邊坐下,把散到桌上的沓子錢張張、枚枚地收好,然後又原封不動地塞回存錢罐里。
收到了退款,吳橋的瞳孔開始震顫了,疑問還沒說出口,佟語聲便先發制人道:「你先幫我存起來,等什麼時候它裝不下了,我就把它拿走。」
吳橋看著面前碩大的存錢罐,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早知道換個小點的存錢罐了。
「你以後不用瞞著我跑去下棋賺錢了。」佟語聲說,「晚上早些回來,把作業寫完就睡覺,不然每天都太辛苦了。」
完了,吳橋痛苦地想,這是既嫌棄自己掙得不夠多,又覺得自己耽誤學習了。
佟語聲完全不知道吳橋清奇的腦迴路,只關上燈,把吳橋拉回床上,然後躺倒。
閉上眼睛之前,他對著黑暗說:「謝謝你Joey,我真的很開心。」
吳橋也跟著困惑地閉上眼——所以他到底是開心還是不開心啊?
第二天是周末,佟語聲本想著可以睡個懶覺,卻沒想大清早就被嗚噥嗚噥的讀書聲擾醒了。
睜眼,吳橋已經整裝待發坐在桌子前,拿著語文課本艱難地讀著。
佟語聲看了看時間,想起這是他們約定好的學語文的時間,這才有些不太情願地爬起來。
吃完早飯回來,他發現吳橋正趴在地上做伏地挺身,邊做遍背著書。
這是吳橋奇特的習慣——他無法專注地去做某件事情,所以比起胡亂不受控的走神,他更願意直接找個單調乏味的事情,去分散過剩的精力。
比如右手做數學題,左手就必須拿著筆亂畫,背語文課文,就得做做伏地挺身。
現在吳橋正俯在棕色的實木地板上,穿著白色的無袖運動衫,肩胛在上下起伏間劃出漂亮的線條。
他正在背著的是《沁園春·長沙》,少年的蓬勃氣和課本的書卷味恰好符合意境:
「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
佟語聲站在他的斜對面,竟是半天忘了挪開眼。
直到他順暢地背完首詩,拍拍手站起身來,佟語聲才回了身,誇獎道:「你背書好快呀。」
吳橋便開心地搖起了看不見的狗尾巴。
佟語聲看著眼前這個少年,他就是條緩緩向上的路——他在變好,變得有朝氣,會主動學習,也漸漸懂情緒懂得關心人。
要不了多久,他就能變成個正常的少年,可以和同學們在操場上踢球,可以在教室里奮筆疾書。
以他體貼溫順的性格,肯定會有很多喜歡他的朋友,如果他想,定能找到喜歡的合適的女孩,他們可以戀愛,結婚,生子,擁有美好的家庭,和無限美好的未來……
佟語聲看著他還顯得非常青澀的後背,由衷得替他開心,又想到他的未來將是會和領群人度過,那時候的自己大概率已經成為渝市地底的捧泥土,早已經在他的世界裡消失,便酸澀中帶著絲妒意來。